青铜殿的地面震颤得更剧烈了,陈墨能感觉到脚下的青铜砖缝里渗出丝丝寒气,像无数冰针在扎他的脚踝。
镜面上的紫光突然暴涨,一道漆黑的裂痕从中心炸开,里面传来的闷响不再是敲门,而是无数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鸣叫。
“来了。”陈建国的声音沙哑却沉稳,他松开李长生的胳膊站起身,后背挺直得像年轻时穿警服的模样,“黄泉之主的本体要破镜而出了。”
李长生的白胡子被震得乱颤,他死死攥着药箱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老陈头你早知道会这样?”
“司命殿的典籍里写过。”陈建国转头看向陈墨,眼里的郑重几乎要凝成实质,“这一战无法避免。唯有我们四人联手,启动最后那道封印阵法,才能把它彻底封进黄泉。”
话音刚落,陈墨的太阳穴突然一跳。
熟悉的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检测到‘终局抉择’触发——”
苏檀的手在他掌心收紧,陈墨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在发烫,像是要把体温烙进他皮肤里。
他垂眸看她,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尾,那里还凝着半滴没掉下来的血珠——是之前被青铜碎片擦到的。
“选项(A):牺牲一人作为祭品,彻底封印黄泉之主。奖励:司命殿完整传承。惩罚:牺牲者魂飞魄散。”
陈墨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古村阴婚现场,系统第一次给出“牺牲村民”的选项时,他选了硬闯鬼轿;想起上个月在阴阳市,系统提示“献祭苏檀换线索”时,他捏碎了所有驱邪符冲上去。
所谓“常规选项”,不过是系统在测试他的底线。
“选项(b):全员联手承受代价,封印强度降低但存活率高。奖励:系统永久绑定。惩罚:镜界核心残留黄泉气息,百年后可能复苏。”
李长生突然低骂一声,药箱“当啷”掉在地上,几包朱砂洒出来,在青铜地面上晕开暗红的花:“这b选项就是留个尾巴!老子活不了百年,可小墨他们......”
“选项(c):尝试逆改因果,开启未知结局。奖励:???。惩罚:因果反噬,全员可能湮灭。”
陈墨的瞳孔里金芒骤盛。
他终于看清镜中倒影——那个眼尾嵌着碎金的年轻人,和记忆里母亲照片上的笑容重叠了。
父亲说过,司命殿的传人从不是被动选择,而是用每一次抉择编织因果。
“选c。”他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青铜编钟上,嗡嗡震得人耳膜发疼。
苏檀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颤了颤,却没有松开。
她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血珠:“我信你。”
陈建国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和你妈一样,选最险的那条路。”他伸手按住陈墨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衣领钻进去,“记住,青铜觥不是器物。”
这句话像根针,戳破了陈墨记忆里的迷雾。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触碰到那只西周青铜觥时,系统提示“触发血脉共鸣”的瞬间,觥身浮现的暗纹,和他手背上曾盘踞的黑纹——原来是同一种纹路。
“它是初代司命的......”
“化身。”陈墨脱口而出。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握着觥身,都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叹息;为什么系统奖励的“阴阳眼残篇”里,总画着觥的纹样。
他从怀里摸出那半块在镜界裂缝里找到的青铜觥碎片。
碎片原本布满铜锈,此刻却像被水洗过般锃亮,表面浮起金色纹路,烫得他掌心发红。
“不是牺牲。”他将碎片按进阵法中央的凹痕里,声音随着金光一起扩散,“是回归。”
青铜殿的穹顶突然裂开。
无数金色光雨从裂缝里倾泻而下,每一滴都裹着陈墨熟悉的气息——是博物馆里青铜鼎的嗡鸣,是古村老槐树下的月光,是阴阳市鬼市飘着油星的馄饨汤。
那些被他抉择过的灵异事件,此刻都化作光滴,汇进碎片里。
镜面上的裂痕突然炸开,黑雾如活物般喷涌而出。
最前面的黑雾凝成一张人脸,是陈墨在阴阳市见过的黄泉商盟大掌柜,此刻却扭曲成无数张面孔叠加的怪物,獠牙刺破嘴唇:“你敢!初代司命早死了——”
“他没死。”陈墨抬手,金芒从指尖窜出,缠住黑雾的脖颈。
他能感觉到青铜觥碎片在发烫,烫得他血脉沸腾,烫得他眼眶发酸。
原来那些深夜里的抉择,那些被他护下的普通人,那些他拼了命也要逆转的因果,都是初代司命留在人间的眼睛、耳朵、心跳。
苏檀突然抽出腰间的避阴玉。
这块她戴了三年的玉牌此刻泛着幽蓝光芒,竟主动飞进金光里,与青铜觥碎片共鸣出清越的鸣响。
李长生反应最快,抓起地上的朱砂就往黑雾里撒,药箱里的符纸也跟着飘起来,自动贴在黑雾薄弱处。
陈建国退到阵法边缘,双手结出陈墨在古籍里见过的司命印。
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像被风吹散的烟:“墨儿,记住......因果不是枷锁,是......”
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突然凝聚成一只巨手,朝着陈墨面门抓来。
陈墨不闪不避,金芒在眼中凝成实质,那只手触到金光的瞬间便开始瓦解,化作黑色碎屑簌簌掉落。
“该结束了。”陈墨轻声说。
金光突然暴涨,将整座青铜殿笼罩。
陈墨听见系统提示音在头顶炸响:“终局达成,因果闭环完成。”黑雾彻底消失,镜面上的紫光褪成正常的青铜色,地面的震颤也停了。
苏檀扑过来抱住他,带着血珠的脸埋在他颈窝里:“你没事吧?”
李长生踹了踹地上的药箱,嘟囔着弯腰捡朱砂:“没事就好,老子的九转还阳散可就剩半袋了......”
陈墨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
陈建国站过的位置,只剩一缕微光在飘。
那光越来越淡,最后融进了青铜殿的穹顶裂缝里,像从来没存在过。
“爸?”他喊了一声,声音发颤。
那缕光似乎顿了顿,传来陈建国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这不是结束。”
陈墨的眼眶突然发热。
他想起七岁那年,父亲蹲在老宅门槛上给他系鞋带,说“爸爸去抓坏人”;想起十七岁那年,他在博物馆储物间翻到父亲的工作笔记,最后一页写着“青铜觥的暗纹,像司命殿的图腾”。
原来父亲从未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他走完每一次抉择。
“新的开始......”他低声重复。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陈墨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青铜柱。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脑子里钻,像是被封印的记忆,又像是新的使命。
苏檀立刻扶住他:“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消耗太大?”
李长生凑过来,白胡子几乎扫到他鼻尖:“让我看看......”
陈墨摇头,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望着重新闭合的“司命殿”大门,门楣上的灰尘正在簌簌掉落,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新纹路。
头痛渐渐平息,可陈墨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暗线伏笔:陈墨脑海中闪过一段陌生却熟悉的画面——一座金光笼罩的殿宇里,一位戴青铜面具的人转身,手中握着和他同款的青铜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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