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的意志如同退潮般消散,带走了艾琳,也带走了那场关乎存亡的、令人窒息的裁定压力。源点圣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良久,只有能量流转的低沉嗡鸣和压抑的抽泣声依稀可闻。
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最终时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和一颗深埋于灰烬中的、微弱的新生火种。
海伦无力地瘫坐在光平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静滞场如今空荡荡的位置,那里只剩下残留的能量余波,述说着艾琳曾经的存在和最终的离去。那个倔强、勇敢,一次次在绝境中创造出奇迹的女孩,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更高存在“归档”的命运。
小艾琳扑在海伦怀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的哭泣承载着巨大的悲伤。她不仅失去了艾琳姐姐,也永远失去了那个与她有着微妙联系、呼唤她为“姐妹”的“初诞者”。
星寰的星光之躯黯淡了许多,她悬浮在原地,久久凝视着艾琳消失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悲痛、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深藏的、源自姐妹联系的悸动,告诉她艾琳依然“存在”,只是身处一个遥不可及的牢笼。
“监测确认,‘摇篮’残骸区域的记录者力场已完全撤离。”析象者艾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尽管努力保持冷静,依旧能听出一丝疲惫和沙哑,“那个新生的生命波动……依然存在,非常微弱,但很稳定。它正在那片被‘平整化’的能量废墟中,依靠着艾琳留下的‘生存’指令,缓慢地汲取着能量,开始了它独立的演化。”
织能者调出了那片区域的实时扫描图。原本扭曲蠕动的现实褶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平坦”但依旧充满混沌能量的区域。在其核心,一个几乎难以辨识的小光点正以极其缓慢的频率闪烁着,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颗恒星,渺小,却蕴含着无限可能。
它不再是“初诞者”,它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生命起点。艾琳在最后时刻,以自身为代价,为它争取到了一个干净的、不受过往束缚的开端。
“我们……要帮它吗?”海伦抬起头,声音哽咽地问道。
星寰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脸上带着泪痕和迷茫的同伴,最终,那黯淡的星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要。”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但它需要的不是引导,而是一个不受打扰的、自然成长的环境。那是艾琳为它争取来的权利。我们的责任,是为它标记这片区域,确保它不会在成长起来之前,被虚噬的残余或其他未知危险所吞噬。”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虚无的远方,那里是艾琳被带走的方向。
“而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她。”
“找到静滞图书馆,找到将艾琳带回来的方法。”
这个目标听起来如同痴人说梦。静滞图书馆是什么?在哪里?记录者是何等存在?如何与它们抗衡?这一切都笼罩在未知的迷雾中。
“记录者……《泛维度存在性守恒公约》……”溯源者艾琳喃喃道,她的眼神逐渐从悲伤中恢复清明,燃起了学者般的探究火焰,“我们需要信息。更多关于它们的信息。源海的连接必须继续,我们需要在那些古老的低语中,寻找关于‘图书馆’、‘记录者’、乃至‘公约’本身的线索。”
“还有那个新生的生命,”析象者补充道,“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艾琳法则能力的证明,也是对抗记录者裁定的一个成功案例( albeit 惨烈的)。长期观测它的演化,或许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艾琳最后达到的境界,以及……存在性的更多可能性。”
“星尘之心的印记共鸣不能停止。”织能者看向小艾琳,“它是我们与艾琳力量最直接的联系。持续唤醒它,不仅是为了未来可能的需要,也是维持我们自身信念的灯塔。”
一条条清晰的指令从星寰口中发出,带着化悲痛为力量的决绝:
“析象者,负责标记和保护新生生命区域,并持续监控‘摇篮’残骸及死寂伤疤的任何变化。”
“溯源者,继续深入源海,搜寻一切相关古老信息。”
“织能者,协助小艾琳,全力维持并提升与星尘之心印记的共鸣,尝试从中提取更多关于艾琳状态的信息。”
“海伦,”星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和我们一样,是艾琳最亲近的人。你的意志和与旧世界的连接同样重要。我们需要你协助分析所有可能与‘记录者’或‘图书馆’相关的、来自我们已知宇宙的传说、遗迹或异常现象。”
任务被明确分配下去。悲伤依旧存在,但它不再是无力的哀恸,而是转化为了驱动行动的燃料。
源点圣殿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目标更加宏大,前路更加艰险。她们不再仅仅是为了拯救一个世界,一个个体,更是要向着宇宙最深处的奥秘和法则发起挑战。
星寰走到圣殿边缘,望向那片无垠的、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星海。
“艾琳,”她在心中默念,“无论你在哪里,无论那图书馆有多么遥远,我们一定会找到你。”
“等着我们。”
余烬中,新生已萌。星海之间,寻踪之路,自此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