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余温尚未散尽,江雪却如同置身冰窟。寒江那句“她背后的人”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她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她僵硬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的冰冷蔓延至四肢,耳边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知道了多少?关于孔律师?关于父亲死亡的真相?还是……?
车外,寒江挺拔的身影已经绕过车头,替她拉开了车门。午后的阳光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勾勒出坚硬的轮廓,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微微侧身,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等待。
江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不安。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她不能乱,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彻底崩溃。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解开安全带,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迟缓,然后才扶着车门,踏出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双脚落地时,她甚至感觉地面有些虚浮。
寒江没有催促,只是在她站稳后,才关上车门,锁车。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主宅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刘妈早已恭敬地等候在侧,无声地行礼。别墅内奢华依旧,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昂贵的艺术品陈设散发着无声的压力。这份熟悉的奢华,此刻却让江雪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和疏离。
回到她的房间——那个名义上属于寒太太,却更像一个华丽囚笼的地方。深蓝色的礼服盒被佣人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江雪没有立刻去碰它。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精心打理的花园,试图让混乱的思绪沉淀。然而,寒江那句“背后的人”和他的眼神,久久挥之不去。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刘妈恭敬地敲门提醒:“少夫人,少爷请您去书房,试一下礼服是否合身,有些配饰需要您确认。”
江雪的心又是一紧。试礼服?寒江亲自在场?这绝非寻常。她强迫自己冷静,换上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走向他的书房。那是他的绝对领域,充斥着掌控一切的气息。
书房厚重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书桌后一盏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将寒江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声音抬起头。灯光下,他的眼神比白天似乎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深沉的……审视?
他没有说话,目光示意了一下旁边衣架上挂着的礼服。那是一件露肩设计的曳地长裙,面料是深邃的墨蓝色,如同静谧的夜空,上面点缀着细碎的、仿佛星辰般闪烁的碎钻,低调中透着令人屏息的奢华。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天鹅绒首饰盒。
“试试。”他言简意赅。
江雪没有异议。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乖巧地换上了礼服。冰凉的丝绸贴合着她的肌肤,勾勒出曼妙的曲线。镜中的女子,墨发雪肤,身姿绰约,美得惊心动魄,却也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冰冷和疏离。
她走出来时,寒江已经放下了文件,站在了灯光稍亮的地方。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毫不掩饰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目光锐利依旧,带着评估的意味,让江雪感觉自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但莫名的,她似乎又捕捉到一丝极快掠过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很合适。”他淡淡评价,听不出情绪。随即,他拿起首饰盒,走到她身后。
江雪全身瞬间绷紧。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他靠近的身影。他高大的身躯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了首饰盒中的项链。
江雪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滞。
那是一条设计极其简约却异常夺目的铂金项链。链身纤细,坠子是一朵栩栩如生的……金雪花。雪花由无数细小的、切割完美的钻石镶嵌而成,中心一点璀璨的金色花蕊,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又华丽的光芒。
金雪花!
江雪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曾经是她参加设计比赛的作品,然后被可恶的某人给盗取了......
他怎么会……?他什么时候……?
寒江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惊涛骇浪,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他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拨开她颈后的发丝。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公事公办的利落。冰凉的铂金链条贴上她的皮肤,让她不由自主地轻微战栗了一下。
他的指尖灵活地扣上搭扣。那朵冰冷的金雪花,精准地坠落在她锁骨之间。钻石的寒光与金色的璀璨,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镜子里,两人的目光在冰冷的镜面中相遇。他的眼神深邃如寒潭,紧紧锁住她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慌乱。
就在这空气凝固、心跳如雷的瞬间,寒江低沉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你父亲坠楼那晚,见到过孔律师吧?”
轰——!
江雪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抽干,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纸。镜中的影像剧烈晃动,世界天旋地转。她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椅背,指尖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孔律师!不是你们家的御用律师吗?孔律师!寒江他连这个都查到了?!他查到了哪一步?!父亲死亡的真相……他……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还是说他会给自己一个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