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哥,你说什么?”李闲没有听清,询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齐信远连连摆手,转移话题道,“那我便不留你了,你要问的事情,待我问过对接的仙人,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
“好的,我等齐大哥的消息。”李闲只当齐信远在感慨什么,也没太放在心上,就此告辞。
齐信远看着少年的身影远去,才又轻轻叹口气,扭身回归洞穴。
椿灵的枝叶依旧遮蔽着大日,无偏无私地夺走了所有的光亮,不叫大地沐浴分毫。
不论是高处的云椿村,还是底下的椿悦湾,一模一样的昏暗,不曾有半分差异。
......
既然要多等些时日,那回去也不赶什么时间。
所以李闲并没有动用肉体力量,而是慢慢地走回去,避免惊到椿悦湾的凡人。
“咦?这老人……”行至半途,李闲偶然往沟底一瞥。
只见一名老者背负双手,站在早晨谢了了种莲的位置,正在查探什么。
李闲之所以会奇怪,是因为这老者气度不凡,站立时虽如寻常老人般松松垮垮,举手投足间却不露丝毫破绽。
而周边的凡人们则是自顾自地在地头劳作,似是对老人的存在熟视无睹。
众人皆埋头弯腰,更衬得这个站在莲池旁的老人显眼异常。
老人似有所觉,缓缓抬头,将目光投向这边,迎上了他的视线。
肿大的眼袋将老人的眼睛挤成一条缝,他眼神虽有几分浑浊,但却似是已经看到了半坡上的李闲,直勾勾地盯着后者。
在他这个年岁还能看到这么远的距离,这视力水平可谓是相当厉害了。
李闲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看的时间太久,可能引起了对方的不满。身形微躬,冲老人欠身行礼,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
但他的好意只换来老人眼皮微微耷拉一下,似是连回应的热情都欠奉。
李闲倒也没有在意,毕竟自己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外客,众人不识,如此反应也是正常的。
他再向老人行礼致歉,便扭头离开,踏上了归程。
沟底下,老人背手仰头。直至这名才来的儒衫少年远去,才又重新将视线转回他所关注的莲池,似有所思。
莲池中干干净净,底下淤泥泛红,清晰可见。
……
回到陋室的李闲并没有多思索那个怪异的老人,端坐在院中石桌前,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石板。
石板整体通红,正面两个灰黑色的大字于偏右的位置竖列,刚劲有力,摄人心魄。
《枪谱》。
简单至极的名字,但却在祠堂下掩埋了足有千年的光阴,被裴家后裔代守护。
“到底要不要看呢……”李闲还在犹豫。
他已经正式踏上了修仙之途,可以将神识浸入其中,学习裴去病那打穿银河的枪法了。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坎没有迈过去——裴掠火把东西给他时的年龄实在太小了,说句客观些的话语,是不能作数的。
毕竟小孩子的话语今日是明日便可能非,不能完全当真。
况且枪谱并非普通的物事,而是裴家的祖传之物,相当珍贵。
他带在身上的时间再长,只要不学,那便是替人保管。到将来裴掠火大些懂事了,再将其交还也不犯什么毛病,甚至可以说是一桩美谈。
而若是掀开了这本枪谱,目的明确的他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放着不看的自欺欺人之说,定然是要好好钻研一番。
这么一钻研,可就没有了回头路……
李闲的虎牙轻轻磨着下嘴唇,眸中明灭不定。
平心而论,他自己是非常想要翻看学习的。
毕竟如果想要与观火境中期的云化一战,帮齐正讨回公道,他便必须要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根据流喀村封族遗老的记叙,他自然也能推测出裴去病手中的长枪是有多么神武。若能将其枪法学到手中,他的攻伐力便能高升一层台阶。
更何况,枪谱中大概率记述有砥砺去尤锋芒的法子。到时配合上可消减法力屏障的去尤,加上自己体修的优势,击败云化的把握也能大幅提高。
李闲另一手中正握着长枪去尤,大拇指不断摩挲着枪身防滑的磨痕,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显示出他心中巨大的纠结。
他本就是个内耗相当严重的人,少了几分洒脱。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失去凝结剑心的机会,成为剑道通途上的弃人,终身修剑无望。
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椿灵外抛的叶子随风摇动,偶尔会有点午后的阳光照入陋室前的院子,洒在去尤枪尖,叫这无华的黑枪枪尖闪过些许粼粼亮色。
少年依旧看着手中的枪谱出神,偶尔用指甲磕击去尤枪身,发出“塔塔”的响声。
“算了算了,”默然良久,李闲还是轻轻叹口气,自语道,“如此纠结,即便是学也学不到正道上。”
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圣贤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心中的坎过不去,强学只会嚼不烂,不如多练习些叫自己心安的本事。
翻手将枪谱收起,李闲脸上不可避免地显露出几分遗憾。
但决定既下,他也没有什么后悔之心,只是有些抱歉地看向手中的去尤,道:
“可惜,在我手上你是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了。等将来裴掠火大了,我便把你归还回去,到时你也能在真正的英雄手中发光发热。”
他再度摸了摸这久放不生尘的长枪,便起身将其轻轻放回了早已打造好的兵器架,在院中缓缓踱步,思考着下一步的走法。
实力的提升是必须的。
不仅是因为要想离开这里,必然会经历危机四伏的莽林;更是因为与云化的一战,他并不想避开。
他还是想叫这里的人知道,有些他们习以为常的事可能是错的。
种下了错的因,会有一种叫做报应的果降临。
还有什么修行的法子呢......
“不如……试试对千字文的观测?”李闲心念一动,想起了雨阵中冰剑凝结时,掌心中曾有一“剑”字呼之欲出,与雨阵冰剑遥相呼应。
“剑”字将出未出之时,他隐隐觉察到那四剑寒意都盛了几分,似是杀伐之气。
而那“剑”字的来处,正是母亲的神念留在他掌心那一点,是文字跃动的千字文落脚处。
李闲相信,父母费大气力留给他的东西必然不是凡物,也许有帮助他越阶迎敌的威能。
更何况母亲说过,这千字文是解锁笔记封印的关键,是他得知父母所在地的钥匙。此时修习,也算是一举两得。
“那就来吧。”
主意打定,李闲不再迟疑,当即将神识浸入掌心小点黑痣。
而伴随着他的动作,那黑痣也开始渐渐灼起金光。
一股抽离感升腾而起,李闲眼前一阵模糊。
再睁眼时,已经再度到了上次来到的地方——
墨河纸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