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不受控制地自紧抿的唇间不断涌出,汇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划过苍白的下颌,无声地砸落。
每一滴,都像沉重的命数,狠狠撞碎在寂静里,回荡起惊心动魄的回响。
那两双漂亮的眸子,在涣散,在失焦……却仍固执地朝着她的方向。
眸中映着破碎的天光,映着她惊惶的脸,也映着某种近乎执拗的温柔。
仿佛即便神魂俱碎、万物成灰,他们最后想记住的,仍旧是她的模样。
光在一点点消逝,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江献晚的视野被一片狰狞的血色彻底吞没。
天地无声,万物失颜,唯有那抹猩红如业火般灼穿眼眸。
她浑身剧烈地战栗起来,那颤抖并非来自体外,而是自魂魄最深处迸裂而出。
如同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枯叶,在狂风中被撕扯、碾碎,再拼凑不起完整的形状。
可她动弹不得,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没能护住他们!
竟又是她……让那般美好的白栀与寒霜……再一次、死在了她的眼前!
毁灭并未因此止息,更不给她机会。
系统一计不成,当机立断,再度强行操控了魔皇与风连郢的心神。
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狂暴气息又一次转眼紧至,充斥天地,仿佛噩梦重临。
奔逃的众修士尚未喘过一口气,心又骤然悬至喉头。
江献晚只觉得一道尖锐的冲击,直贯灵台,狠狠撞向她的神魂深处。
剧痛轰然炸开,似万刃剐魂,眼前骤然一黑,她指节发颤,几乎握不住手中之剑。
风连郢与魔皇自爆不过瞬息之间,她却还要死死抵住那不断冲撞、试图侵入并绑定她神识的系统。
下一刻,眼中陡然掠过一丝决绝的厉色,周身骤然爆出璀璨夺目的金光!
竟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强行突破境界,引动飞升劫雷!
轰——
一声。
天幕骤然撕裂,万丈雷光如巨龙倾泻而下,瞬间吞没她的身影。
劫雷未至,那煌煌天威已压得众生匍匐,山河失声!
系统发出一声扭曲的尖啸,它试图绑定的神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道之力狠狠贯穿、撕扯。
它怎也未曾料到,界皇竟敢在神魂重创与两个强者自爆之下,引雷焚身!
金光与雷暴交织中,江献晚长发狂舞,衣袂迸裂,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在劫火中燃烧。
可她脊背挺得笔直,如孤峰迎向滔天洪浪,眼中唯有焚尽一切的决绝。
要么于雷劫中涅盘。
要么拉这窥伺的邪物一同……神魂俱灭!
在两股自爆毁天灭地的冲击之下,江献晚全然不顾当头劈落的劫雷,将一身灵力疯狂倾注。
巨大的结界轰然崛起,如倒悬的天幕骤然垂落,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光壁,硬生生将三境三域所有修士尽数隔绝在外!
厄弓与痕剑震颤不休,承托着双生子的身躯,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凄厉嗡鸣。
那声响不似凡铁,竟似含着无尽的悲怆与不甘,尖锐地刺破了周遭凝滞的空气。
尽管风连郢已失三尾、实力大损,可若再加上一个堪堪步入渡劫期的魔皇。
两人之力被江献晚以滔天修为强行压缩于一方结界之中,其毁灭之威……足以摧垮整座虚古境!
轰——
两股毁天灭地的自爆之力在光罩之中轰然对撞、爆发,万丈雷霆如巨龙崩毁,摧枯拉朽般,将她的灵力碾碎。
结界应声而碎,狂暴的冲击向四面八方疯狂荡开。
然而,竟有超过半数毁灭性能量被硬生生阻绝、消弭于结界之内,最终逸散出去的……不足五成!
轰——
又是一声。
飞升劫雷掐点落下,整个虚古境剧烈震颤,山河移位,天地几欲翻覆。
却是只针对江献晚一人。
就在雷光及体的刹那,横亘于侧的厄弓与痕剑骤然爆发出凄厉的长鸣。
它们铭记着双生子最后的托付,强行压下与主人相伴的本能,忍着近乎自毁的痛楚,将沉眠的双生子轻柔却决绝地向下方推离。
旋即义无反顾地迎头撞向那道毁灭性的劫雷,强行将其撕裂、分流!
硬抗天劫的代价顷刻显现。
只闻两声摧折心魄的哀鸣,厄弓与痕剑灵光尽碎,如同折翼的玄鸟,自高天黯然坠落,再无声息。
界域三王再哭嚎之声撕心裂肺,宛如濒死之兽。
江献晚的视线逐渐模糊,神魂撕裂的剧痛阵阵涌来,睫毛不堪重负,凝结出细碎晶莹的泪意。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双生子紧紧拥入怀中,仿佛将他们拥入骨血。
怀中两个少年,干净得像初霁的新雪,如今却双目紧闭,长睫再不曾颤动。
面容苍白得透明,唯有颊边那抹血色刺目得令人窒息。
再也没有一丝声息,再也没有一声“姐姐”。
她终究没能和他们好好告别……甚至……也未能听完他们最后的话语。
天地无声,万念成灰。
她只能这样抱着他们,以血肉之躯作最后的屏障,抵挡道道落下的雷劫。
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护住了他们最终那一点微弱如残烛的神魂。
——
江献晚坠入一个诡谲而寂静的世界。
苍穹之上,日与月同时悬照,光芒交织却冰冷无声。
她躺在镜面之上,一动也不动,日光与月光无声地流淌过她的指尖、她的衣摆。
黑衣少年连滚带爬,几乎是摔跪在她身侧,惊惶欲绝地握住她冰冷的手指,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压在自己脸颊上。
他试图用体温去暖热那寸寸寒意,喉中溢出不成调的哽咽。
“晚晚。”
“晚晚……”
江献晚双眸空洞无光,如同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躯壳。
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呼唤中,她忽然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将头颅歪向一侧。
透过那层冰冷剔透的镜湖,望向下方沉着的一只巨大无比的仙蚌。
蚌壳紧闭,流光熠彩,周身流转着仙力的光芒。
一点一点,映亮了她空洞无神的瞳孔。
她踉跄着撑起半边身子,一头扎入湖镜之下,那一瞬间,崩溃与绝望竟化作冰冷的清醒。
双手死死扣上蚌壳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般,猛地一掀!
泪珠轰然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