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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拳几乎用尽他全部力气,却仿佛也砸在了自己心口。

花不休踉跄着后退几步,望着本该是雍容华贵的南帝尊此刻狼狈地跌退,眼眶湿润,粗重喘息着,仍死死望向那空荡荡的远处。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双眸割裂的骇人,充红一片。

忽然举袖掩面,良久,才发出一声极轻的哽咽。

“云为泽……”

他声音颤抖,如同从胸腔最深处挣扎而出,浸着血的气味。

“你要留下她吗……留她在……”

“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的尘世……”

因他们。

云为泽蓦然怔住,连眼底的泪都凝于睫上,唯余一片空洞的苍白。

是了。

他们察觉出了不对。

已是自身难保,满身泥泞。

甚至……不是自己。

还要……留下她吗?

留她在这样一个破碎不堪的世界。

无法护她半分。

可……

他不甘。

甚至,嫉妒另一个尘世的自己。

嫉妒那枚铃铛,就那样明晃晃的坠在那截纤细的足踝之上。

是他们的……

又不是他们的……

而他们,早就该死的。

可笑连死都不敢,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要为了这天下苍生,一忍再忍。

林轻染和她背后的东西……要的是他们十八个的气运!

他们不死,这苍生,就还能有一线生机。

或许待到林轻染与那邪物飞升之际,便扛不住天道降下的雷霆之罚。

可若此刻就失了他们的气运作抵……

两境三域,必将因她与那邪物,天塌地陷,万物倾覆!

“我……”

他喉结沉沉滚动几下,咽不回苦涩到崩溃的泪水。

忽而泣不成声。

“哥……我只是……只是……想亲口告诉她……”

“我是……干净的……”

“我真的……是……干净的……”

可那个人,不会听见。

江献晚一鼓作气离开太虚宗,直至那宏伟的宗门凝缩成遥远的小点。

力竭般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指尖深深抠入湿润的土壤,沙砾埋藏于下,硌得她十指生疼,浑身发抖。

花不休他们已是进无路,退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气运被一点点抽离,神魂暗淡,挣脱不得。

或许,连帝隐他们也一样陷入这进退不得的死局。

她不能留下。

留下只会害了花不休他们。

江献晚狠狠拿袖子抹了一把泪,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果不其然,追杀搜寻她的修士不计其数。

她没放在心上,闷头赶路,终于一步踏入万古宗结界。

不过,倒没打算将十八位美人统统找一遍。

此刻夜幕四合,月影轻摇,星河低垂,无声笼罩着整片山峦。

她站在密密匝匝的树影间,不多时,远远望见一道自顶峰步下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高挑,宽肩腰窄,即便隔着距离,也难掩其风姿绰约。

正是裴长安。

江献晚心中微动,片刻后,终究收回了视线。

只要她能除了系统,裴长安就是想跟林轻染成亲,估计得对坟磕。

目光再投向峰顶那座凉亭,果断将去探查一下雾渺状况的念头叉掉,最终望向禁地那片红叶飒飒的枫叶林。

那里有一个传送阵,直通巫云殿。

夜晚的巫云殿,披着恍若轻纱的月华,殿中住着天上那一弯冷月,寂寥如雪。

而她,最担心的就是帝隐。

他是否与林轻染有过什么……

毕竟,帝隐曾经因体内的污秽,同她睡了一年。

这个尘世的他,会不会像另一个世界里,非她不可般,非林轻染不可?

会不会也那样垂下眼帘,红着眸子,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认真又可爱的诉说自己的心意。

一想到那般画面,江献晚不自觉掐紧了指尖。

她不得不承认,她并没有把握。

且不说他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帝隐……他责任感强啊!

江献晚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迈开脚步,没选择直接上,而是如与帝隐双修时那般,通过传送阵登上了巫云殿。

夜色如泼墨般浓重,整座宫殿静谧得如同悬浮于梦境中的仙阙画卷。

她抬眼望去,却在那一刹那膝间一软,蓦地止步。

半开的琉璃窗内,有人独坐案前,雪色银发如流泻的月光垂落,衬得他姿容清绝,宛若玉山倾落。

肌肤冷白似新雪,双眸是琉璃一样的剔透,修长指节间执着一卷古旧书册,眸光却涣散的悬在半空。

仿佛那一页,永远也翻不过去。

忽而,他原本沉寂如冰的琉璃色眼眸倏然抬起。

一眼掠来,如风拂静潭,天地霎时无声。

一抬一垂之间,风华自成,已是人间至景。

就在此时,虚空中曳过一道星辰般的残影,头顶两只小角的白色龙鲤一闪而逝,随之而来的是漫天刮过来的冰雪之力。

画面美得虚幻,却裹挟着凛冽的冰封杀意。

遥相对望的两人谁也没动。

就在那铺天盖地的霜雪,在即将触及到江献晚的刹那,乍然粉碎,散作万千晶莹光点,纷扬飘散。

龙鲤大怒,还有被打了鱼脸的羞愤。

鱼鳍扑扇一震,骤然发力,就要将这个擅闯巫云殿的少女……一头创死。

江献晚:“……”

巨大无比的鱼,炮弹似的朝她扎来,看也不看龙鲤,缓缓抬起手。

龙鲤:“……”

登时来了个急刹,鱼嘴险些怼在她手指上。

窗边的男子眸光动了动。

最震惊的莫过于鱼,看着那枚白的若雪,泛着莹莹微光的鱼鳞。

两只鱼眼险些瞪的冒出来,鱼嘴一张,大声质问,“你怎么有我的鳞片!”

江献晚:“……”

因为,你贱。

将目光分它一眼,而后继续盯如花似玉的北帝尊。

“你自己从身上扣下来非要送给我的。”

“鱼小白,你忘了?”

龙鲤:“……”

鱼小白?!

它从自己身上抠下来送给她的?!

还非要?

它有……这么贱的吗?!

鱼的脑子很小,根本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它天天呆在这巫云殿,不是睡觉就是在睡觉的路上,什么时候见过女的,又什么时候抠自己的鳞片送给她了?

还有。

“你竟敢说尊贵的龙鲤是鱼!”

这句才是重点!

鱼小白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呸”地一声,将泡泡吐在她脸上!

“谁告诉你我是鱼了!还有,我不叫鱼小白!我叫龙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