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城主殿,清冷的月华石铺就的地面倒映着殿顶镶嵌的璀璨星辰。然而此刻,这片素来象征着秩序与宁静的神殿,却弥漫着一股火山爆发前的压抑。
明岐川,这位威震第七界的明月城主、神王巅峰的巨擘,此刻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面沉如水地在殿中反复踱步。他的脚步每一次落下,坚硬无比的月华石地面便无声地荡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显露出主人内心极致的焦躁与烦闷。女儿明月的不告而别,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间。
“夫君……”
一声轻柔却带着抚慰力量的呼唤响起。城主夫人寒月仙子(神明境圆满),明楼与明月的生母,如月下幽兰般悄然而至。她看着丈夫紧锁的眉头,轻叹一声。
“儿女……总有羽翼丰满、海阔天空之时。”
“明月心思剔透,此举必有她深思熟虑的道理。这般忧虑焚心,又有何益?”
“不如……”
“放开些胸怀。”
“待她倦了”
“自然”
“会归巢的。” (语气带着母亲的包容与智慧)
(明岐川“放开?她懂什么?!明月身负霜月神体,那是明家万年不遇的机缘!更是……)
然而,拜师之事如同惊雷,明楼与明月竟都默契地对他这个父亲闭口不谈!这使得明岐川的烦闷中更添了一层被瞒骗的愠怒。麒麟城那场惊天动地的变故,无数道强大至极、足以压塌星辰的神帝威压骤然爆发又诡异消散的恐怖景象,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虽相隔遥远,他身为神王巅峰,又岂能毫无感应?那毁天灭地的气息……令他当时险些按捺不住要撕裂空间前往救援!此刻想来,他既为儿子明楼安然回归而庆幸,更为不知所踪的爱女揪心!(寒月内心: 夫君的担忧,我又何尝不知?但他被权势与家族压得太重,失了本心……)
“父亲!”
恰在此时,明楼的身影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步入大殿。
明岐川猛地转身,几步上前紧紧抓住儿子的肩膀,上下打量,声音带着未散的后怕:
“楼儿!麒麟城……究竟发生了何等惊天之变?那些陨落的神帝气息……震动了整个第七界!还有……你姐姐何在?!她是否……平安无事?!”(眼神迫切)
明楼深吸一口气,安抚道:
“父亲勿忧,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此事缘起云渊神盟……”
“……乃是那新近依附于神盟的柳氏……”
“……柳如玉!其野心勃勃,竟勾结族内势力……”
“……欲灭杀我道门第四师弟若尘!”
“幸得没有得逞……”
“若尘生母生前故交真武神帝大人……”
“横跨诸天而来”
“雷霆手段”
“带走了若尘庇护在真武神山秘境。”
“……将那包藏祸心的柳氏党羽……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姐姐……” 明楼语气微妙地顿住。
明岐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急声道:
“明月她怎么样了?为何未与你同归?!”
明楼目光直视父亲,带着一丝郑重:
“儿子今日归家,正为姐姐之事!”
“姐姐……”
“……已拜得一位名叫白枫的师尊!”
“当日”
“随其师直接离开了麒麟城!姐姐很享受追随师尊巡游四方,享乐凡尘!”
“故”
“在短时内”
“恐难归家!”
“什么?!!!!”
一声惊怒交加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明岐川周身神王巅峰的恐怖气机失控般地轰然爆发!整个明月城主殿穹顶的星辰仿佛都黯淡了一瞬,空气凝固如铁!寒月仙子绣眉紧蹙,周身亮起朦胧神光才堪堪抵挡住这无意识的威压。
“拜师?!她……她竟敢擅自拜师?!” 明岐川脸色铁青,额头青筋跳动,那根名为“月华神宫”的刺被彻底触痛!
“糊涂啊!糊涂!” 他几乎是指着虚空厉声斥责,像是在呵斥看不见的女儿。
“月华神宫!上界传承!”
“那是何等煌煌仙缘?!”
“你姑母华月玄女!”
“天纵之姿早已位列神帝后期之尊!”
“更是月华神宫的长老!”
“……我明家在第七界底蕴的擎天支柱!”
“你姐姐”
“身负霜月神体!”
“是你姑母钦定的接班人!”
“自小便点明的衣钵传人!”
“你姑母曾言”
“待明月晋入神王……”
“便亲临接引……”
“……入月华神宫接受无上道统!”
“如今节骨眼上……”
“……她竟私自拜了别人为师?!” (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岂非自毁长城?!”
他一拳重重砸在身边缭绕着神纹、坚逾神金的白玉宝座扶手上,那坚固至极的扶手竟发出刺耳的呻吟,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这已非单纯的愤怒,而是关乎家族兴衰、前途命运的巨大恐慌!
“那丫头……我说她此次如此积极要去麒麟城!”
“……原是早有打算!” (咬牙切齿)
“明日!”
“……对!就是后日!”
“你姑母……”
“……便会携月华神宫诸位神帝长老……”
“驾临明月城!”
“只为见一见她这……引以为傲的侄女!”
“亲口许诺带她踏入无上大道!”
“如今……”
“人不在?!”
“你让为父……”
“如何向你姑母交代?!” (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崩溃的无力感)
“你姑母那性子……”
“从小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这……这这简直塌了天了!”(内心颤抖“华月姐的怒火那可比第七界任何凶地都可怕!明家如何承受?!”)
寒月仙子看着几近失控的丈夫,心痛又无奈:
“夫君!稍安勿躁!”
“明月向来持重,此决断……”
“必是深思熟虑之后……”
“认定乃真正大道所向!”
“我们……”
“为父母者……”
“岂非”
“更应支持?!”
“支持?你懂什么!!” 明岐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暴龙,猛地扭头,眼中血丝密布!
“……这关乎她的大道前程!当年的月华神帝就是我明家之人!明月她注定要前往月华神宫,才是她的正途。”
“是生死是仙凡之别!”“着一个不知根底…
“只会游山玩水嬉戏凡尘的‘散修’……”
“……能学到什么真本事?!”(语气充满极致的轻蔑与否定)
“岂不是耽误了啊!”
一个冷酷而决绝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与其让这‘无名之辈’……毁了明月的道途……”
“……不如……”
“……由我亲手斩断这孽缘!”(眼神狠戾)
“让她死心!”
“到时候再回头尚不晚!”
“虽然她会伤心……”
“但总好过未来悔恨一生!”
“这一切……”
“都是为了她好!”“ 哪怕她恨我一时,我也要为她争得月华神宫的无量前程!拼了!”
“来人!!!” 明岐川厉喝声震彻大殿!其声蕴含神王巅峰的敕令之力!
“五大长老何在?!”
“……速来见我!”
虚空如同水波般剧烈震荡!
嗡——
五道气息雄浑磅礴,仿佛古老山岳般的身影瞬间从虚空裂缝中踏出!正是明家五大神王后期的镇族长老!他们面容古拙,眼神锐利如电,周身神光内敛如渊,齐齐躬身,声如洪钟:
“吾等……拜见家主!”
“……请……家主示下!” (语气带着赴汤蹈火的决然!家主此唤,必有惊天之战!)
五人周身神王气息隐然相连,将大殿的空气压得更加凝滞,那股足以倾覆山河的肃杀之气让寒月仙子面色煞白!
“夫君!万万不可!!” 寒月仙子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凄切与惊恐,一步上前死死攥住明岐川的袍袖(那月华锦织的袍袖竟在她指尖泛起细微的涟漪)!
“明月师尊何辜?”
“能得明月倾心追随……”
“岂是凡俗之辈?!”
“必有其过人之处!”
“你如此鲁莽行事……”
“明月……”
“绝不会原谅你!”
就在这剑拔弩张、杀机隐现的紧要关头——
“父亲!!” 一直强压着情绪的明楼终于彻底爆发!他一步跨到父母与五位蓄势待发、如同神兵出鞘般的长老之间,声音带着悲愤的决绝!
“此事……”
“绝不可为!”
“姐姐之师……”
“亦是我道门第八师弟上官青天的亲姐夫!”
“父亲欲害青天至亲……”
“让儿子如何面对八师弟?!”
“让我有何颜面立于道门?!”
“师尊若知……”
“岂能轻饶于我?!” (眼中带着痛楚与质问!)
“儿子宁愿自绝于此!”
“也不愿背负这背信弃义之名!”
明岐川看着儿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刚烈,以及提及“道门师尊”时闪过的那丝深沉的尊敬,心中那股汹涌的杀意不由得微微一滞。但他旋即烦躁地挥手:
“……休要聒噪!”
“此事”
“为父心意已决!”
“你与你母退开便是!”
“一切”
“为了你姐姐的仙路前程!”
“这恶人由我来做!”
(明岐川内心翻涌“楼儿太重情义,岂知世间残酷!我明家需要的是月华神宫的仙缘!拼着得罪明楼师弟青天,也要搏这一线!”)
“父亲!!!”
明楼几乎是吼了出来,眼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奈,他猛地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压力揉碎!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带着某种玉石俱焚的意味:
“去?!!”
“你们去干什么?!”
“去送死吗?!”
“杀?!!”
“拿什么去杀?!”
“你们连人家一根汗毛都碰不到!”
“就要灰飞烟灭!!!”
这石破天惊的话语如同一道九天神雷,重重劈在大殿之中!
五大长老积蓄到顶点的气势猛地一窒!连他们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都瞬间划过一丝惊疑不定!从未见过少主如此……失态狂乱?!
明岐川更是浑身剧震,霍然转头盯着儿子:“你说什么?”(声音中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寒月仙子也惊呆了,手不由得松开。
明楼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落:
“姐姐的师尊”
“其威能已达不可思…不可议之境!”
“麒麟城……”
“第八界云渊神盟……”
“那位高权重威名赫赫的神威大将军柳长风!”
“货真价实的神帝中期之境!”
“执掌一方界域军团的巨擘!”
“在姐姐师尊面前……”
“如同土鸡瓦狗!”
明楼的声音带着一种目睹天威后的余悸,他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对着虚空,极其缓慢而又无比清晰地做了一个……极其简单、极其轻描淡写的……
……
……
“弹指”的动作。
“就这样……”
“轻轻这么……”
“一弹”
“那位叱咤风云连第八界许多神帝都忌惮不已的……”
“神威大将军”
“他的神躯”
“他的帝魂”
“连同他纵横亿万年积累的一切就在我……眼前如同微尘烟花”
“‘啵’地一声……”
“彻底灰飞烟灭,神魂俱散!”
“连一丝抵抗一丝挣扎都未曾发出!” (眼神中是难以磨灭的震撼与……恐惧!)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
月光石的光晕、穹顶的星辰、空气的流动……似乎在这一刻都被那轻飘飘的一根手指、那一声想象中的“啵”给彻底冻结!
五大长老如同五尊骤然失去了所有神采的泥塑木雕,凝固在当场!他们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周身激荡的神王伟力如同被抽干了根基的沙塔,无声无息地消弭无形!为首的大长老,甚至控制不住地……手指……微微痉挛了一下。神帝中期?弹指……寂灭?!那是何等存在?是他们敢于去“暗杀”的对象?!
明岐川脸上的暴怒与决绝,如同遭遇了九幽寒冰的侵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刚才积蓄的所有气势、所有杀意、所有“为女儿好”的决绝父亲形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碎!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神……神威大将军?神帝中期……弹指?……华月姐……华月姐……能行吗?!……青天……姐夫?!我……我刚才……是在筹划杀……)”
明楼看着父亲骤变的神色,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真武神帝够强了吧?”
“神帝巅峰!”
“执掌一方古老天庭”
“令诸天神魔俯首的存在!”
“在他面前”
“是何等模样?”
“恭敬谨慎……”
“如同初入山门尚在摸索修行的后生晚辈……”
“……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有半分不敬!”
噗通!
不是明岐川,是他身后的一位长老,脚下一个踉跄,脸色煞白如纸!其余长老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如同覆盖了一层死灰!弹指杀神帝中期!神帝巅峰在其面前执晚辈礼!这……这等存在……别说刺杀,他们五人加上家主,恐怕连对方的一缕气息都抗不住!
“呵……呵呵……”
明岐川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然后竟然发出一连串短促、干涩、如同夜枭嘶鸣般怪异的……低笑声!
他缓缓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那因为剧烈情绪变化而有些僵硬的脸,那苍白慢慢被一种极致的后怕庆幸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谄媚之意所取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好!”
“很好!”
“真是好极了!!!” (笑声渐渐收敛,语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与……狂喜?)
“这……这才是……惊世仙缘!!”
“是明月真正的造化大道!”
“更是我明家万古未有的通天际遇啊!!!”
“华月姐……”
“她来了我亲自向她解释!”
“明月师尊我自当亲自拜谢!!”
“更应备下万界珍馐举行旷世大宴……”
“诚邀这位绝世神尊莅临明月城!”
“答谢其点化明月之恩!!”“ 差点啊!差点就带着整个明家踏上了灭族的绝路!天幸楼儿回来了!这哪是什么麻烦?这是泼天的富贵砸头上了啊!”
“父亲明鉴。” 明楼看着父亲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长长地、真正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松弛下来。
“呼……”
一声几乎细不可闻,却又整齐划一、如同泄气般的长吁短叹,从五大长老口中同时发出。五位老成持重的神王后期强者,此刻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以及……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
为首的大长老喉结滚动了一下,对着明楼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种沙哑的、由衷的感激:
“老朽代我等……”
“谢过少主警醒救命之恩!”
“若非少主及时归来道破天机”
“我等此刻怕不是已经去祖宗牌位前给自己立碑排队了……”
“真真的只差一步……便万劫不复啊!”
明岐川听着长老的话,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刚才那个“斩断孽缘”的冷酷念头,此刻回想起来,直让他脊背发凉!他猛地摆手,像是在驱散什么不堪回首的噩梦,语气急促: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
“速速去准备!”
“后日你姑母!”
“还有宴席之事务必隆重!”
“要显出我明家最大的诚意!!”
他目光扫过大殿穹顶,心中暗道:明月啊明月,你这丫头可真会给老爹出难题,送泼天富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