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在柜子里…”
囡囡这句带着哭腔的梦呓，像根冰锥扎进404房间所有人的耳朵。
陆子昂的目光死死钉在桌下那个沾满淤泥的铝饭盒上。宇文殇的灭世针“噌”地弹出，针尖蓝光幽幽，活像炸了毛的电子猫。
张明宇喉咙发干，攥着他爸值班表的手心全是冷汗：“师父…赵爷爷的饭盒…不会真…”
空气凝固了。
窗外巷口那辆无牌黑车的阴影，隔着廉价的窗帘布料，沉沉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囡囡在张大妈怀里不安地扭动，小眉头紧锁，仿佛正被无形的噩梦撕扯。
“柜子里…好多眼睛…看爷爷…” 小女孩又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令人心悸的恐惧。
“柜子里？”宇文殇的声调都变了，灭世针的蓝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忽明忽灭，照着他惊疑不定的脸，“老陆！这饭盒…这饭盒是赵老蔫儿从更衣室柜子里拿出来的！
囡囡她…她画的是仓库！她梦见的是仓库里那个柜子！那些眼睛…那些眼睛在看着赵老蔫儿？！”
这个推论让所有人后背瞬间爬满了一层鸡皮疙瘩！张大妈更是吓得差点抱不住孙女，嘴唇哆嗦着：“囡囡…囡囡她爷爷…当年就是在车间出的事…说是意外…可…可…”
陆子昂没说话，眼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
他一步跨到桌边，俯身，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冰冷的铝制饭盒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饭盒外壳上，“赵满囤”三个刻字在宇文殇灭世针的蓝光下，透着一股不祥的沉寂。
“明宇，你爸的值班表。”陆子昂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张明宇几乎是本能地将那张折痕累累的复印件递了过去。
陆子昂没有看签名，也没有看那些复杂的暗记。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粮票大叔值班表边缘那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表格线淹没的“2”，以及旁边那个用铅笔勾勒的扳手符号。
“2…扳手…” 他喃喃自语，指尖在饭盒冰冷的表面上划过。刚才在仓库，他匆忙间只注意到怀表上刻着的“2-13-7”和压在下面的胶片。
现在，在灭世针幽幽蓝光的辅助下，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饭盒的每一个角落。
饭盒盖子边缘，靠近合页的地方，有一排极其细微、几乎与铝皮融为一体的凸起刻痕！像是用钝头钉子或粗糙的锉刀一点点凿出来的！刻痕非常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陆子昂的手指抚过那些刻痕，感受着那粗糙的触感。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刻痕的排列…是数字！而且…是三个数字！
“宇文！光！”他低喝。
宇文殇立刻会意，灭世针的针尖精准地抵在刻痕上方，蓝光凝聚成一道细如发丝的光束，垂直照射下去。在强光的侧向照射下，那些原本模糊的刻痕瞬间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2 - 13 - 7
和怀表上刻的数字，一模一样！
“是密码！”宇文殇低呼，眼睛瞪圆了，“赵老蔫儿把密码刻饭盒上了！这老蔫儿…蔫儿坏啊！”
他立刻把注意力转向饭盒本身，灭世针的针尖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饭盒的缝隙、铆钉、底部边缘快速扫过，“机关…机关在哪儿？
老陆，这玩意儿看着就是个普通饭盒啊！”
陆子昂没理会宇文殇的絮叨，他拿起饭盒，入手沉甸甸的。
他尝试着按压、旋转盒盖和盒身。纹丝不动。他又仔细检查饭盒内部，除了怀表和胶片留下的浅浅印痕，空空如也。
“不对…” 陆子昂眉头紧锁，指尖再次划过饭盒盖子边缘那排刻着密码的凸痕。
触感…似乎有细微的不同？在“7”字的末端，那凸痕的走向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向下的转折？不像是刻痕，倒像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按压点？
他尝试着将拇指指腹用力按在那个小小的转折点上。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机括声，从饭盒底部传来！
陆子昂眼神一凛！他立刻翻转饭盒！只见饭盒的底部铝板，靠近边缘的地方，竟然无声地弹开了一条比头发丝宽不了多少的缝隙！
宇文殇倒吸一口凉气，灭世针的蓝光立刻聚焦过去。
“卧槽…夹层？！赵老蔫儿…你是真他娘的人才啊！”
缝隙太窄，手指根本伸不进去。宇文殇的灭世针小心翼翼地探入缝隙，针尖传来触碰纸张的细微阻力。
他屏住呼吸，如同进行最精密的拆弹作业，针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一张折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泛黄的硬纸片，从缝隙里“钩”了出来！
纸片落在陆子昂掌心，带着铝饭盒特有的冰冷金属气和岁月的尘埃味。他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片非常薄，材质特殊，像是某种老式描图纸。
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用极细的绘图笔绘制的、极其复杂的…机械结构剖面图！
图纸的核心，是一个由无数精密齿轮、连杆、弹簧构成的复杂联动机构。
机构的核心驱动部分，被特意标注放大，那是一个精巧的、带有三个同轴刻度盘的密码锁结构！三个刻度盘上，清晰地标注着“2”、“13”、“7”的数字！
而图纸下方，用更细的线条绘制着这个联动机构如何巧妙地嵌入饭盒底部夹层，以及触发点（正是陆子昂刚才按压的位置）和释放机构的位置！
这不仅仅是一个藏东西的饭盒！这是一个由赵老蔫儿亲手设计、制作的、需要特定密码才能打开的机械秘匣！那卷微型胶片和怀表，只是放在明面上的掩护！
真正的秘密，藏在这个需要密码触发的夹层里！而这张图纸，就是打开最后秘密的钥匙！
“我的天…”宇文殇看着那张精妙绝伦的机械图纸，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里啧啧有声，“赵老蔫儿…深藏不露啊！这手艺…这心思…绝了！这玩意儿要是能量产…”
“量产个头！”陆子昂打断他，目光如电般扫过图纸，“看这里！”他的指尖点向图纸核心联动机构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用更细的红色绘图笔，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嵌入齿轮轴心的部件！那部件形状独特，像一枚被压扁的胶囊，旁边标注着几个小字：“触发自毁”。
宇文殇凑近一看，脸色也变了：“嘶…这老蔫儿…够狠！密码输错或者强行破坏，这玩意儿会自己把里面的东西融了？！”
他看向饭盒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畏和后怕，“幸亏老陆你手稳！刚才要是用锤子砸…”
“图纸指向哪里？”张明宇急切地问道，声音沙哑。
父亲的名字和“缪斯”项目带来的冲击还未平息，赵老蔫儿留下的谜题又添新疑。
陆子昂的目光在图纸上快速移动。
最终，在图纸最下方、靠近饭盒边缘的位置，他发现了一行用极细铅笔、几乎融入图纸网格线的字迹：
“图存于器，器归于地。薪火所传，非此即彼。 2-13-7非数，乃位。”
字迹沉稳有力，带着赵老蔫儿特有的那种执拗劲儿。
“图存于器…器归于地…”陆子昂低声念着，眉头紧锁，“薪火所传…非此即彼…2-13-7非数，乃位…”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仓库的经历、粮票大叔的暗记、囡囡的画和梦呓…线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
“器归于地…薪火所传…” 张明宇也喃喃着，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墙角那个被宇文殇改装成暖炉的报废机床部件上，又猛地看向窗外影视城的方向，“地…地方？位置？2-13-7不是数字…是位置？！”
“位置！”宇文殇一拍脑门，“仓库！老合成车间仓库！粮票大叔值班表上指向仓库c-7-F！赵老蔫儿这个‘2-13-7’会不会也是仓库里的某个坐标？
第2排货架？第13层？第7个箱子？或者…更衣室柜子的编号？！”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仓库虽然起火，但c区存放档案盒的位置只是被波及，并未完全焚毁！鼎盛忙着“灭火”和掩盖，未必来得及彻底清理！
“有可能！”陆子昂眼中精光一闪，“赵老蔫儿把图纸藏在饭盒夹层，又把饭盒藏在更衣室柜子里，双重保险！
他留下的密码‘2-13-7’，很可能就是指向仓库里另一处、甚至更关键的藏匿点！‘薪火所传，非此即彼’…意思可能是，胶片和怀表是一条线索，而图纸指向的是另一条更重要的线索！”
他拿起那张泛黄的图纸，指尖感受着那特殊的纸张质地。
“这纸…不是普通的纸，像是老式描图用的硫酸纸…或者…某种工程蓝图专用纸？” 他凑近灯光，试图看得更仔细。
就在图纸被灯光透射的瞬间——
异变陡生！
图纸核心那个标注着“触发自毁”的微小胶囊状部件图示，在强光下，竟然隐隐浮现出一层极其淡薄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荧光！
荧光勾勒的图案，赫然是一个微缩版的、扭曲的红色“缪斯”符号！而在符号的中心，有一个更加微小的、如同针尖般的黑点！
“不好！”陆子昂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同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仿佛是什么微小的东西破裂了！从图纸被灯光透射的中心位置，那个荧光“缪斯”符号的黑点处，猛地喷出一股极其细微、无色无味的烟雾！
烟雾扩散极快！瞬间弥漫开来！
“闭气！”陆子昂爆喝一声，猛地将图纸拍在桌面上！但已经晚了！
离得最近的宇文殇首当其冲，只吸入了一丝，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发黑，手里的灭世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操…中招了…” 他晃了晃，软软地向后倒去！
张明宇反应稍慢，也吸入了少许，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师父…” 他扶着桌子，勉强支撑，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陆子昂屏住呼吸，强忍着吸入微量烟雾带来的强烈恶心感，一把抓起桌上的半罐啤酒，狠狠泼向那张诡异的图纸！啤酒液瞬间将图纸浸透，那股细微的烟雾终于停止了喷发。
“咳咳…” 宇文殇瘫在地上，眼神涣散，意识模糊。张明宇也半跪在地，痛苦地干呕着。张大妈抱着囡囡缩在墙角，吓得面无人色。
陆子昂强撑着眩晕感，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入，稍稍驱散了房间内诡异的气息。他回头看向桌子——
那张泛黄的图纸被啤酒浸湿，正迅速变得模糊。而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桌子底下——
那个装着微型胶片和怀表的铝制饭盒，不见了！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图纸的异变吸引，完全没注意到桌子底下的动静！
“饭盒呢？！”陆子昂厉声喝问，目光如电般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窗户关着，门也关着！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
宇文殇迷迷糊糊地指着桌子腿的方向：“刚…刚才好像…有个影子…嗖一下…”
张明宇挣扎着抬起头，脸色惨白，指着窗帘下方：“老…老鼠…好大的老鼠…”
只见窗帘底部微微晃动，一个肥硕的灰色影子正叼着那个铝饭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灵巧，顺着墙角瞬间钻进了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破洞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操！耗子成精了？！”宇文殇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
陆子昂冲到墙边，那个破洞只有拳头大小，边缘光滑，显然早已存在。他猛地想起刚租下404时，房东阿姨提过一嘴，说这栋老楼以前闹过鼠患，后来请了灭鼠队，但总有几个成了精似的抓不到…
就在这时，楼下巷口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那辆无牌黑车，亮起了刺眼的红色尾灯！
“他们要跑！”陆子昂冲到窗边，正好看到黑车缓缓起步，车窗降下一条缝，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出来，随意地弹了弹烟灰。
而在那只手缩回去的瞬间，陆子昂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副驾驶车窗缝隙里，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的、熟悉的红光一闪而逝！
那红光…和他之前透过猫眼看到的、张大妈描述的、囡囡画里的那些“眼睛”…感觉如出一辙！冰冷，毫无感情，带着令人心悸的窥视感！
是监视？还是…某种信号接收装置？
“追！”陆子昂想也没想，转身就朝门口冲去！必须抓住这条线！饭盒和胶片绝不能丢！
“老陆…等等…”宇文殇虚弱地喊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摸起他那根掉落的灭世针。针尖对准了墙壁上那个老鼠洞。
“滋滋…”针尖冒出一小簇微弱的蓝色电弧。
宇文殇脸上露出一丝狠劲儿和肉痛的表情：“妈的…珍藏版生物电干扰波…便宜你这耗子了…”
他猛地将针尖插入洞口边缘的墙壁！
“吱——！！！”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完全不似老鼠能发出的尖啸，瞬间从墙壁内部传来！
紧接着是重物滚落和挣扎碰撞的混乱声响！几秒之后，一切归于死寂。
宇文殇拔出灭世针，针尖似乎黯淡了一些。
“搞定…应该…电麻了…顺着管道…能掉到一楼杂物间…”他喘着粗气，脸色更白了。
陆子昂没有丝毫犹豫，拉开门就冲了出去！楼道里响起他急促下楼的脚步声。
张明宇咬着牙，强撑着眩晕感站起来，跌跌撞撞地也想跟出去。
宇文殇一把拉住他：“小子…别添乱…守着…这儿…”
404房间内，一片狼藉。
图纸在啤酒的浸泡下彻底糊成一团，散发着怪异的味道。张大妈抱着昏睡的囡囡，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宇文殇瘫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喘粗气。
张明宇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张被啤酒浸透、字迹彻底模糊的粮票大叔值班表复印件上。痛苦、愤怒、疑惑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冰冷，在他眼中交织。
他慢慢弯腰，捡起父亲那张值班表，纸张湿漉漉的，边缘已经软烂。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爸…不管你在哪条路上…我接着走。”
他低声自语，将湿透的值班表紧紧按在胸口。
楼下，陆子昂已经冲出了筒子楼。
冰冷的夜风让他精神一振。巷口，那辆无牌黑车的尾灯正在拐角处消失！
他拔腿就追！刚跑出几步，脚下却踩到一个硬物。
低头一看，是一个被踩扁的、粉红色的奶茶杯。
杯底，那个桃花符咒的印记清晰可见。而在杯壁内侧，用口红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
“东西我拿了。想要？明早七点，影视城护城河，柳树下。一个人来。——林”
陆子昂盯着那个刺眼的“林”字，又抬头看向黑车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如霜。
他弯腰，捡起那个被踩扁的奶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的冰凉和那行口红的滑腻。
巷子深处，风吹过废弃的塑料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