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9年春,许昌城上空乌云密布,沉闷的雷声自远方滚来,仿佛上天也在为这场骤变而震怒。
钟鼓齐鸣,旌旗猎猎。曹丕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文武百官的跪拜中缓步登上玉阶。他的脚步沉稳,目光却如刀锋般扫过群臣,似要看穿每一个人的心思。
\"吾皇万岁——\"
山呼声中,曹丕缓缓落座于龙椅之上。他的手抚过鎏金扶手,冰冷的触感让他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快意。这一天,终于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侍中陈群展开诏书,声音洪亮,\"立甄氏为皇后,荀氏、夏侯氏为妃。加封荀攸为丞相、上柱国,曹真为大将军、汜水侯……\"
每念出一个名字,殿中便有人叩首谢恩。然而在低垂的冠冕之下,不少大臣的面色却隐隐发白。尤其是当诏书念到\"司马朗、曹宏勾结吴蜀,意图谋反,即刻下狱\"时,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这位曾为曹操立下汗马功劳的谋士,此刻正死死盯着地面。他的余光瞥见禁军已经无声地围住了司马朗和曹宏的席位。而那位素来刚直的太史令,竟只是闭目长叹,任由甲士将镣铐扣上他的手腕。
\"陛下!\"突然,一名老臣扑出队列,\"司马公忠心耿耿,怎会……\"
曹丕的目光如冰锥般刺去。
还未等他说完,曹真已厉声喝道:\"拖下去!\"
两名虎贲卫立刻架起老臣,像拖麻袋一般将他拽出大殿。凄厉的喊冤声在朱红廊柱间回荡,最终被厚重的宫门隔绝。
同一时刻,南阳郊外的临时灵堂内,白幡在风中剧烈翻飞。
程昱跪在曹操灵柩前,手中的祭文已被冷汗浸透。刘晔手持符节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程式化的悲戚:\"程公,陛下有旨,魏武帝暂葬于上蔡,您与任城王需即刻返京。\"
曹彰按剑而立,指节发白:\"父亲尸骨未寒,就要草草下葬?\"
刘晔叹息:\"天气渐热,龙体不可久存啊。\"
程昱缓缓起身,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他看向灵柩上未干的漆色,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兖州雪夜,曹操与他同榻而眠时说的那句话:\"仲德,他日若我不测,望卿善辅吾子。\"
可如今,他该辅哪一个?
\"臣……遵旨。\"程昱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刘晔的尸体倒在血泊中,那卷明黄色的圣旨被鲜血浸透,诏书上的朱砂印玺在血水中渐渐晕开,化作一片刺目的猩红。
帐内死寂。
曹彰的剑尖还在滴血,他单膝跪地,将染血的佩剑横托于掌中,抬头望向曹休时,眼中既有决绝,亦有恳求。
\"叔父……\"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您教我骑射时曾说,为将者当明辨忠奸。今日之局,难道您还看不透吗?\"
曹休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他望着这个自己亲手教导长大的侄儿,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年许昌校场上,少年曹彰执拗地一遍遍练习箭术的身影。
\"子文……\"曹休的嗓音沙哑,\"这一剑,断的可是退路啊。\"
程昱适时上前,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沉痛:\"长平侯,曹丕登基当日便囚司马朗、杀谏臣,连魏武帝的灵柩都要草草下葬。此等心性,岂会容得下任城王?又岂会容得下您这位手握重兵的宗室大将?\"
帐外突然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曹彰的亲卫已将大帐团团围住。火把的光透过帐布,在众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曹休闭了闭眼。他想起临行前曹丕那意味深长的叮嘱:\"叔父此去,当为朕分忧。\"当时那双看似温润的眼里,分明藏着毒蛇般的冷光。
\"罢了。\"曹休突然拔出佩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剑锋重重插入案几!
\"南阳五万精兵,从今日起听任城王调遣!\"
许昌惊变
三日后的深夜,许昌皇宫。
曹丕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中衣。他梦见赤壁的烈火中,父亲曹操浑身是血地指着他,嘴里吐出的却是曹彰的声音:\"阿兄,这位置你坐得稳吗?\"
\"陛下!八百里加急!\"殿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当曹丕看清军报上\"曹休倒戈\"四个字时,整张脸瞬间扭曲。他发狂般撕碎绢帛,碎片如雪片般飘落。
\"好一个曹子烈(曹休字)!好一个曹子文!\"他歇斯底里地大笑,\"朕的叔父,朕的弟弟!\"
荀攸匆匆赶来时,看见的是满地狼藉和曹丕充血的眼睛。
\"程昱老贼已经传檄天下,说陛下矫诏篡位。\"荀攸低声道,\"徐州刺史陈登、豫州刺史吕范都在观望……\"
曹丕突然安静下来。他弯腰捡起一片带血的诏书碎片——那是刘晔临行前他亲手盖印的。
\"传旨。\"年轻的皇帝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命曹真率中军精锐即刻开赴宛城,告诉曹仁,让其据守章陵,抗击住吴蜀联军的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