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的浓烟,自翊坤宫那精美豪奢的宫墙内冒出,冲上天际。
火势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腾腾地烧起来了。
贵妃被众宫女、太监护着,从正殿撤出,自然无事。可人都凑过来了,才有宫女惊叫着:“瑞王妃、瑞王妃还在里面!”
众人皆是心惊。
那瑞王妃刚被灌了药没多久,正是睡得正香的时候。就算醒了,恐怕也爬不出来。
难道就要这么丧生火海!
贵妃脸色黑沉得可怕,“本宫的小皇孙!来人,快来人,救火!务必把瑞王妃给本宫好好儿地救出来!”
另一边,清凉殿。
皇帝刚进正殿,和金嫔、小公主坐了片刻。便从窗外看到翊坤宫火光。
“怎么回事?”皇帝拧眉,叫人进来询问。
可不等进来的太监说话,偏殿里,紫薰哭着跑过来,跪在正殿外:“皇上,金嫔娘娘,求你们……求你们让婢妾回翊坤宫看看吧!那里有婢妾的旧主啊!”
她本就学过戏,一把好嗓子,啼哭起来声音娇柔婉转,直哭到了皇帝心坎里。
他霍地起身,“朕同你一起去看看。”
就这么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
留下一个金嫔,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气愤不已。
翊坤宫走水?
最好是贵妃遇险!烧死那些个高位嫔妃,她好往上爬!
冷不防,身边的小公主伸手扯了扯金嫔衣袖,怯生生地:“母妃,凝儿也想去看看。”
“看什么看?走水有什么好看?”金嫔没好气儿,“老老实实待在清凉殿,省得给本宫惹出什么事端!”
她语气有点凶,吓得小公主一缩脖子。
教养嬷嬷说得对,她一个旁的嫔妃所出的公主,就算是认了新母妃,人家也不会对她好。
她得证明自己对母妃有价值,才能在这后宫里活下去。
小公主鼓起勇气,大眼睛忽闪忽闪,“可是母妃,父皇已经去了……”
金嫔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她不觉看向自己身边这个年方七岁的小姑娘,“凝儿,你倒是聪明。”
想起教养嬷嬷背地里教的,小公主鼓起勇气:“凝儿跟母妃一条心,只愿意为母妃着想。”
见金嫔眨了眨眼睛,意有所动的样子。
小公主立刻又补了一句,“母妃跟别的、别的妖艳后妃都不一样。凝儿只希望母妃能步步高升,有个大好前程。”
“乖女儿,真懂事。”金嫔笑了,躬下身掐了掐小公主的圆脸,“走,母妃带你看热闹去。”
翊坤宫中。
奚月奴被下人救出来时。
她那间偏殿已经被烧断了房梁,轰隆一声,彻底消失在滚滚的浓烟中。
救奚月奴出来的小太监也是九死一生。
几人身上、脸上都是烟熏过的黑灰痕迹,看着狼狈得不行。
奚月奴看起来更是糟糕,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不说,身上衣摆都被火焰燎到,黑黢黢地卷作一团,早看不出原先材质。
她口中发出呻吟声,慢慢睁开眼睛。
贵妃一愣,“不是刚喝过药,怎么醒了?”
她明明已经吩咐人,日日都要加大药量,防的就是这个女人在不该醒的时候醒。
可现在,她偏偏又醒了。
不等下人们答话。
奚月奴虚弱道:“火烧……好痛……”
贵妃这才看到,奚月奴大腿外侧,有一处巴掌大小的烧伤。
这便是了。
烈火焚身乃是剧痛,瑞王妃被火烧伤,就醒过来了,也实属正常。
可看到她的模样,贵妃又着实不喜。
唤太医给奚月奴诊了脉,得知腹中小皇孙无异,贵妃冷道:不必给她身上用药。先抬到还未损毁的偏殿去,把今日的坐胎药,给她喝下去。”
她多看奚月奴一眼,都觉心烦。
奚月奴心口微微一沉。
贵妃厌恶她,到了这般境地。竟短短一刻的清醒,都不肯给!
她废了这般大的力气,甚至不惜让自己被火烧伤,自然不能就这样被简简单单地拖走!
奚月奴挣扎着,眼中甚至流下泪来,“母妃……是有人要害……儿臣腹中的小皇孙。”
贵妃一愣,“休要胡说!想来不过是你自己房中用火不慎,刚引燃了大火。本宫还不曾罚你,你倒恶人先告状。”
“没有……”奚月奴吃力地摇头,“儿臣……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婢女伺候,屋里……哪里用得了火呢?”
她这话一出,贵妃身边几个宫女都觉心虚地低下头去。她们平时负责给奚月奴灌药,又因金嫔给了银子,叫她们磋磨奚月奴。
无日不在奚月奴房内点灯烛,只为叫她闷热难言。
没想到今日,竟闯下了大祸。
幸亏……
那灯烛等物,一定早已经都烧了。死无对证,自然无人承认。
贵妃身边宫女开口驳道:“瑞王妃,你这样说,可有证据?可不能平白污人清白!”
奚月奴张了张口,刚要说话。
贵妃不耐地皱起眉头,“得了,在外面显什么眼?先把人拖进去再说!”
奚月奴一颗心只向着无边的深谷沉落。她不能被拖进去,被拖进去,重新灌药,她就全完了!
下一刻。
“皇上驾到!”
来了!
奚月奴猛地低下头,掩住眼底一抹锐光。
皇帝驾到,众人手中活计一时停下,一齐跪下请安。
贵妃见随皇帝一同来的,还有金嫔和新晋的紫美人,甚至还有那个被塞给金嫔抚育的小公主。
乌泱泱的一大群下人。
看得闹眼睛。
贵妃心中不忿,脸色却不表露什么,“皇上,翊坤宫失火,是臣妾不慎。臣妾甘愿领罚。”
“是下面的人不尽心,不怪贵妃。”皇帝拉起贵妃,目光扫视一旁的奚月奴,见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皱眉道:“瑞王妃前日不是挺能的吗?这是怎么了,吓瘫了?”
奚月奴心中一跳。
看来她被灌药的事,皇帝不知情。
是贵妃和沈摧的主意。
不等贵妃开口解释,奚月奴颤巍巍道:“父皇合该笑话儿臣,儿臣确实吓坏了……”
她今日的模样十分可怜,和上次梗着脖子说“不服”时比起来,看在皇帝眼中,只觉顺眼许多。
皇帝哼了一声,“还知道怕,就好。”
“是……是……”
见奚月奴低下头去,浑身颤抖得厉害,似乎真的十分害怕。皇帝又觉得她过于胆小,不满道:“朕都来了,你也平安无事,你还怕什么?”
“儿臣怕……怕那纵火之人,要害了儿臣腹中的小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