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绵接了乳腐酱的订单后,就不怎么摆摊了。
大多数时间她在家里,一日满打满算能制作十多罐,好在到时候交货也可以分批交。
隔三差五会进城一趟,去宋东家的铺子后院。阿绵并没有把那一罐最初的豆腐交与伙计们,包括她下料的多少,主要是让伙计们做把豆腐切成小块,搬罐子之类的杂事。
制作好一批货物后,就只需要等待时间,二十日到三十日之后再去一趟,一一检查即可。
“你知道么?特别奇怪。原来要赚几十文、一百文,从早忙到晚,要么给人做工,要么自己摆摊,一天也不愿歇息。可是现在第一个月赚三十两银子、第二个月赚了四十九两银子,根本就不怎么累。”阿绵趴在被窝里,脑袋歪枕着胳膊,“诶,你说,有没有可能,勤劳做活跟挣不挣钱之间没关系。”
“空想也没法变出铜板,做活好歹有口饭吃。”孟驰坚在用匕首在一块木料上试图凿刻出一只小狗的样子。
“也是哦。”
“只要不饿,做活也挺有意思的。”
阿绵若有所思:“不然没事做也有点儿乏味。”
“嗯。”
乡下没什么娱乐活动,一个戏班轮流在各村走一遭能演一年,除此之外就无甚新鲜事了。而那些戏哪怕一年就看一次,十几年下来也是索然无味。孟驰坚认为还不如听陆阿绵胡说八道有趣,后者此时不知又在想着什么,云游天外地发着呆。
“对了,过几天善堂会在城中施粥祈福,这是祛百病的。我们要不要带宝宝去?”孟驰坚唤回此人的注意。
“那几天冷得很,到时候把宝宝冻到了。我们去讨半碗粥回来,让阿月沾沾嘴巴就行。”善堂的粥是不好吃的,捞米就像在大海里捞一根针似的,不过这是大家讨彩头的行为,并不为了果腹。
隔日下午,夫妇二人带着两文钱来善堂讨粥,没想到这里挤满了父母,不少人都带着家里的小孩出来了。相识的妇人们凑在一块,热闹地说着自家的孩子。
“你家娃真聪明,这才八个月就会说话了!瞧着虎头虎脑的。”
“一天到晚在家皮得很,你看这脑袋,肿这么大个包,就是从箱子上摔下来的。”
“天可怜见的……”
“还是你家小宝好,不满周岁就会站会走了,多皮实。”
孟驰坚听了一耳朵,原本他一直是坦然自若的,那是因为他不知晓别人家孩子的进度。如今一想,小阿月也七个多月了,成日里还是只会说“啊啊”和“麻麻”。而且,偶尔有几次,他叫小阿月,阿月却根本不理,还是在那玩布偶或者是木头做的小玩意儿,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他的心一下沉到谷底,难道宝宝是憨傻的吗?还是耳朵是坏的?怎么一直不能说话呢?
陆阿绵对此一无所察,兴冲冲地排在队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旁人。
不少人也悄悄打量着阿绵——妇人带孩子来的较多,可这对夫妇两人来就算了,还没带小孩来,算个怎么回事?
“娘,累不?”前方队伍里,有个一岁多的小女孩,仰起脑袋小声问。
“还好……等会儿就到我们了。”
与她交谈的娘子一脸倦容,身上的衣衫是整洁的,只有胳膊肘上略打了一个差不多颜色的布丁,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此人正是陆微微,生下女儿的这一年最让她措手不及的倒不是钱不够,毕竟她也攒下了不少铜钱,一直往布庄卖做好的帕子。
可是最大的问题是她的夫君是个读书人,奔前程事业是要以读书为重的。平日里别说带孩子,那是要让孩子不去吵着他、打扰他念书的。
这能说有错吗?
陆微微认为这也是应当的,若是夫君今年考上秀才,在大家族里他们这个小家也会更有份量些。
婆家不喜生的是个女孩,平日里也再无什么照拂,人家说忙着带“孙子”呢。
这两个字是念了重音的。
她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带小孩。
其中心酸苦楚,光是尿布就洗不过来,腰也是这个时候落下了毛病的。陆微微在这里排队久了,就得一只手撑着腰方能好受一些。她略微瞥了一眼左侧,看到了陆阿绵。
阿绵还是那个样子,将脑袋转来转去的到处看,眼神依旧灵动,脸上也不见暗沉和疲惫,若不是她知道她也有了宝宝,还当她是来祈福求子的!
孟家人……就对她这么好吗?
陆微微鼻子一酸,赶紧扭过了脸。
若她仔细打量阿绵身边皱眉的男人,会发现其实阿绵家也不容易,阿绵的夫君看上去又老了五岁似的。
其实一开始小阿月是很好带的,王婶带到了五个月,睡前一顿,睡两个时辰再去找阿绵一回,如此宝宝就能睡到天亮了。阿绵那时候不出门做工,这之后就睡到自然醒。
等王婶走了,孟驰坚觉得六个月可以睡整觉了,就断了宝宝的夜奶。小阿月自然不干,嗷嗷哭,然而哭也只有阿爹喂小米粥吃。
就这么缠斗了五六日,小阿月无师自通了在睡前那一顿多吃一些,从此一觉睡到天亮。
原本小阿月白日总是叫小婧和孟母一块带的,然而孟驰坚这人一向事多,他老是觉得别人没他带得好。
“小婧是老幺,根本没拉扯过弟弟妹妹,哪里晓得带孩子。我上次一回家,看到崽崽的衣裳裤子全都穿反了,里头都团在一起,穿着不知道多难受。”孟驰坚在阿绵的边上念叨起来。
“快排到我们了,碗呢?”
“在这。你也一样,老是拿宝宝当玩具玩,她又不是布娃娃……”
阿绵很想捂住耳朵,不过拿着碗,听他啰嗦什么宝宝如果不会说话要带去医馆或者庙里看看。
“孟驰坚,我们宝宝一点也不傻,更不可能不会说话!”阿绵生气得瞪他一眼,“她不理你是嫌你烦!”
“……”
“不可能。”
阿绵递出碗去,打了一些粥。
看着跟白水似的。
两人正要走,就听到一些妇人窃窃私语:“你们听说了吗?”
“城里有人在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