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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风帆的行动力真是太可怕了,如同开足马力的越野车,一旦确定了方向,便裹挟着众人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山坡上疾行,有时候甚至是用跑的。他边走边指点江山,语速飞快,激情四溢:

“看到那个垭口没有?大俯拍!摇臂要从那边支起来,镜头像鹰一样俯冲下来,掠过这片荒坡,最后定格在……假设的墓门位置!那种苍凉和压迫感就出来了!”

“无人机!必须用!沿着当年洪水的痕迹低空飞行,模拟一种……被命运洪流裹挟的视角!”

“还有那边!等高线突然收束的地方!架几台机器,等黄昏!我要那种血色的残阳,把整个黄土坡染红,像……像凝固的血痂一样!大场景!史诗感!”

这些充满画面感的构想,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张花朵早已混沌不堪的神经上。

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加上腿伤隐隐作痛,此刻她的脑子里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嗡嗡声。

当一行人终于到了被称为“老鹰嘴”的悬崖时,极度的疲惫和眩晕感彻底压垮了她。她甚至顾不上俯瞰脚下那令人腿软的深谷,也顾不上感受崖顶呼啸的风,只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坐在滚烫的岩石上,声音带着点虚脱的沙哑:

“爸……各位叔……我真不行了……一步也挪不动了……你们去吧,让我……歇口气,就一会儿……”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场合”,用“张风帆女儿”的身份耍赖。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

毛鸿宾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对着张风帆就是一通数落:“老张!你看看你闺女!腿还伤着呢!你就不能体谅点?这荒山野岭的,跟着咱们几个糙老爷们这么爬,铁打的也扛不住啊!歇会儿!必须歇会儿!”美术指导高军也早已气喘吁吁,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岩石坐下,抹着额头的汗珠附和:“是啊张导,这日头太毒了,再走下去,人都得晒化了!”

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裸露的岩石烤得发烫,空气都仿佛在热浪中扭曲。

党向荣也是满头大汗,呼吸粗重,显然也有些吃不消。张风帆看了看状态不佳的几人,终于从创作的狂热中冷静下来,无奈地挥挥手:“行,原地休息!等会儿花朵和党叔就留在这儿等我们,我和毛毛、高指再往前探一小段,就拍几个入口空镜的备选角度……”他又开始用手比划着,沉浸在镜头构图中。

张花朵瘫坐在石头上,仰头看着父亲在烈日下依旧神采飞扬、指点江山的样子,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疲惫,是无奈,但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钦佩。这个人,仿佛天生为电影燃烧,精力旺盛得可怕,才华横溢得令人嫉妒。

休息了约莫一刻钟,张风帆便带着恢复了些许体力的毛鸿宾和高军继续向前探索,留下张花朵和党向荣在崖顶休整。恰在此时,车叶县文旅局的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手里提着几箱矿泉水。为首的是一个面相憨厚、皮肤黝黑、年近退休的男人,叫王明忠。

“党局!接到您电话我们就赶紧过来了,太仓促了,就……就带了点水……”王明忠抹着汗,语气带着歉意,将水分发给党向荣和张花朵。

“没事没事,他们几个皮实,有水就行!明天他们就撤了。”党向荣摆摆手,指着张花朵介绍,“这是张导的千金,张花朵。花朵,这位是咱们文旅局的王明忠,老王,老车叶了!”

“您好,王叔叔!”张花朵接过冰凉的水瓶,感激地道谢。

“哎哟,张导的闺女!你好你好!长得可真俊!”王明忠笑起来,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带着西北汉子特有的爽朗和热情。

他显然对即将参与电影项目兴奋不已,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开机时间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能在退休前赶上这样的大制作,够他回村里吹嘘半辈子了。

他那带着浓重乡音的俏皮话和夸张的表情,把疲惫不堪的张花朵也逗得前仰后合,崖顶的沉闷气氛一时间被欢声笑语冲淡了不少。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脚下这片险峻的“老鹰嘴”悬崖上。

“说起这老鹰嘴啊,”王明忠啐了口唾沫,指着陡峭的崖壁,“邪门得很!你们看这周围,都是缓坡,就它跟被刀劈了似的,直上直下!听老辈子讲,是几百年前一场大地动给震塌的!当年地质队也来过,拿着仪器捣鼓了半天,”他模仿着探测的动作,“最后说啊,这底下跟别处不一样,硬得很,像是大石头!按说,要真有古墓埋在这种石头山里,哪那么容易塌方啊?邪性!”

这个结论让张花朵心头一动。

地质队的推测,似乎和之前关于“雪压”或“意外爆炸”导致塌方的说法,隐隐有些矛盾?技术条件达不到全面扫描?

她立刻追问:“王叔,那关于下面那座古墓,除了推测,还有没有更实在点的线索?比如……当年有没有挖出过什么小东西?或者,有没有谁知道这墓到底是谁的?”

王明忠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用袖子擦了擦嘴,摇摇头:“大件的?没有没有!听说有点东西,早就上交了,咱们这小破县啥也没留住。那会儿我还小,就是个看热闹的。”他眯起眼,努力回忆着,脸上露出孩童般的好奇神色,“不过……我倒是记得一个特别清楚的事儿!”

他压低了点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珍藏多年的秘密:“当时啊,好像是在清理一个塌陷的小角落,有人从土里刨出来一个……这么点大的小罐子!”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拳头大小,“黑不溜秋的,看着不起眼。打开一看,嘿!里面装了小半罐红艳艳的珠子,跟……跟朱砂一个色儿!还有……还有几颗黄豆粒那么大的小金疙瘩!亮闪闪的!”

张花朵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朱砂珠子?小金粒?

“当时可热闹了!”王明忠沉浸在回忆里,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有个戴眼镜的专家,激动得脸都红了,拍着大腿喊:‘了不得!了不得!这绝对是王公贵族的惊世大墓!看这规制!’那嗓门大的,崖头都能听见!”

他顿了顿,脸上的兴奋稍敛,换上一丝困惑的表情:“可紧接着,旁边另一个专家,皱着眉头,把那小罐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拿起一颗珠子对着太阳光瞅,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我离得近,听得真真儿的。他说:‘不对头啊……老王,你仔细瞧瞧这罐子的形制,再看看这金珠的錾刻纹路……还有这朱砂珠的穿孔手法……这……这看着不像是一个朝代的东西啊?倒像是……东拼西凑,攒出来的?’”

“攒出来的?”张花朵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混沌的脑海——混入不同朝代的器物?这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陪葬!

王明忠没注意到张花朵的异样,兀自感慨着:“是啊!我当时也懵了,啥叫攒出来的?后来他们又争论了几句,声音就小了,我也被大人撵走了……这事儿啊,后来也没听人再提起过。那罐子,估计也跟别的‘上交品’一样,石沉大海喽!”

崖顶的风似乎突然变大了,吹得张花朵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悄悄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朱砂手串放进了兜里,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