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川那辆豪华大房车,好不容易吭哧吭哧蹭进了车叶县昏黑的街道,距离宾馆就剩最后一条街的直线距离。
可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走不动了。
眼看着前面全是车,还都闪着各样的光,很明显不正常。
王博坐在副驾,焦躁地探头探脑:“搞什么鬼?刚才跟朵姐他们打电话,不是说过了八点这地方就跟鬼城似的,餐馆全关张了吗?这都九点多了,堵成这样?赶集呢?”
金一川蹙着眉,透过前挡风玻璃望去,心头竟然有点不详的预感。
放眼看过去,隔街的一栋五层小白楼的上空,橘红色的火光舔舐着浓墨般的夜幕,滚滚黑烟如同巨兽的吐息,直冲云霄!
刺眼的红蓝警灯在下方疯狂闪烁,勾勒出消防车、救护车模糊而紧迫的轮廓。地上反射着湿漉漉的光,显然水龙带已经喷吐了许久,积水混着消防泡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操!不是赶集!”王博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变了调,“是着火!前面烧起来了!”
金一川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掏出手机定位——代表他们位置的小箭头,几乎就戳在那片刺眼的火光中心!那个方向……那个距离……
“过去不就是宾馆吗?!”金一川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宾馆?!”王博也反应过来了,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就拨张花朵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只有漫长而冰冷的忙音。他又立刻拨给吉小良,同样石沉大海,无人接听!
“没人接!操!真没人接!”王博的声音透出真正的恐慌,手心都冒汗了,“靠边!快!给后面救护车让路!让它先过去!”
房车体型庞大,在这条被堵死的小街上想挪个位置简直太难了。司机急得满头大汗,方向盘打得飞快,车体笨拙地扭动。后面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声像是催命符,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就在这时,老木的电话打了进来,背景是更加嘈杂混乱的现场音:
“喂?王博!川哥!咱们是不是住第一宾馆?!妈的!就是它着了!三楼!烧得最厉害!整个一层都他妈是火!”老木的声音嘶哑焦灼,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我在你们前面!被消防车堵死了!你们赶紧!看到右边那个‘发财面馆’没?旁边有条巷子!先把房车挪进去!把路让开!后面还有消防车要进来!”
司机得了指令,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打方向盘,庞大的房车发出低吼,几乎是擦着旁边的店铺挤进了那条勉强够宽的巷子。车刚停稳,车身还在微微晃动,金一川已经一把拉开了沉重的车门!
“川哥!你干嘛?!”王博急吼。
“花朵住302!三楼!”金一川只丢下这一句,人已经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身影瞬间没入混乱的夜色和刺鼻的烟尘中。地上浑浊的积水混着消防泡沫、烟灰,瞬间吞噬了他那双价值不菲的限量版皮质运动鞋,昂贵的皮革被污秽浸透,留下狼狈不堪的印迹,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等我!”王博也顾不上许多,跟着跳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
车叶县的基础设施在灾难面前显得尤为脆弱。
因为大火,整条街的电力被切断,路灯集体罢工,陷入一片被火光和警灯割裂的黑暗中。空气灼热呛人,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塑料燃烧的毒气和湿漉漉的水汽。脚下的路泥泞不堪,金一川凭着本能和远处火光的指引狂奔,几次被水坑或杂物绊得踉跄,差点摔倒,湿透的裤腿紧紧贴在腿上,冰冷又沉重。
离宾馆还有几十米,一道穿着反光背心的身影就强硬地拦在了前面,声音严厉:“站住!不能再往前了!没看见着火呢吗?!危险!退后!”
“我朋友在里面!住302!”金一川被拦住去路,急得眼睛都红了,声音因为奔跑和吸入烟尘而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躁,“怎么就着了?!人呢?!里面的人呢?!”他试图推开警察的手臂,动作间带着不顾一切的蛮力。
警察也被他这不管不顾的架势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更用力地攥住他的胳膊,厉声道:“什么朋友?!现在里面情况不明,消防员正在搜救!你不能进去添乱!”警察借着警车闪烁的光,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戴着口罩帽子、浑身湿透泥泞却难掩挺拔气质的男人。
“女朋友!我女朋友在里面!”金一川几乎是吼了出来,这个在千万粉丝面前都惜字如金、表情管理完美的顶流,此刻所有的矜持和伪装都被这冲天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你也是剧组的?”警察皱着眉,试图分辨他话里的真假。这时王博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一看这情形,立刻帮腔:“对对对!警察同志!我们是剧组的!刚到!302!叫张花朵!!”
王博一边说,一边焦急地踮着脚往火光冲天的宾馆方向张望。突然,他眼睛一亮,扯着嗓子朝宾馆门口那片混乱的、被水龙带浇得湿透的人群大喊:“陈老师!陈大力老师!!”
只见人群里,道具组的陈大力正狼狈不堪地站在及踝深的污水中。他上身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湿透的沙滩短裤,赤着脚,浑身沾满了黑灰和泥点子,正跟旁边几个同样狼狈的人大声说着什么。
听到喊声,他猛地回头,被烟熏火燎的脸上先是茫然,待看清是王博和金一川,眼睛瞬间瞪大了,扯着嗓子回应:“王博?!金……你们没事吧?!操!吓死人了!”
“我们刚到!这他妈怎么回事?!”王博使劲挥手,“快来跟警察同志说说!他不让过去!”
陈大力闻言,立刻深一脚浅一脚地淌着水朝这边跑过来,光脚板踩在冰冷湿滑的地面和小石子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眼看快到跟前,脚下不知踩到什么尖锐的东西,他“哎哟”一声,一个趔趄就往前扑倒!
“小心!”警察下意识地惊呼,他一只手还死死抓着情绪激动的金一川,眼看陈大力要摔个嘴啃泥,情急之下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去捞人!
于是,混乱的火场边缘,出现了极其戏剧性又狼狈的一幕:
一个警察,左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扣着顶流金一川的手臂(生怕他下一秒就冲进火海),右手则狼狈地揪住了道具组长陈大力光溜溜、沾满泥水的胳膊(防止他摔进污水坑)。
火光在他们身前跳跃,浓烟翻滚,水柱冲击墙壁的哗哗声、人群的呼喊声、对讲机的电流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
金一川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