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佣人做好早餐，姚思安端进卧室给于淼。这几日她嗜睡，姚思安会将早餐端到她床边。
于淼看着托盘里的食物和眼前的男人，忍不住吐槽：“姚思安！你喂猪呢！”
他是觉得她有多能吃啊，拿这么多进来。而且，她又不是没长腿，她可以自己下楼吃。
姚思安耸耸肩，讨好似地笑：“这不是伺候你嘛。”
于淼撇撇嘴，“早干嘛去了。”
“嗯？”姚思安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于淼低头啃面包，声音很低：“生磊磊的时候，我身边没有一个人。手术同意书是我自己签的，我要是难产死在手术台上，也没人知道。
生完孩子第二天，我抱着磊磊坐出租车回的家。我走路都走不稳，还要抱着个孩子。姚思安，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疼吗？
别人坐月子都有人伺候，我只能靠自己。吃饭靠自己，喂奶靠自己，洗衣服靠自己。没时间做饭，我就吃泡面。因为营养不良，我的奶水很差，我身上又没有多少积蓄，吃不起奶粉，磊磊常常饿得大哭。那时我二十二岁，我也不知道，当一个妈妈要那么难。
磊磊半岁的时候，得了新生儿肺炎。我花光了全部的积蓄，才将他的命救回来。从医院回来，我们连打车的钱都付不起。我抱着磊磊，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我边走边哭，想着要怎么才能把他养大。我想到悲惨世界里的芳汀，我觉得自己跟她是一样的。
最难的时候，我连眼泪都流干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隐约带着哭腔，姚思安静静听着，心渐渐被愧疚填满。
“姚思安！”于淼抬眸，眼底噙满泪水，“你知道我后面是怎么过来的吗？”
姚思安微微摇头，他不知道，他也不敢猜测。
于淼笑了下，“我把我妈留给我的房子卖了。我还要谢谢你，当初她跟我爸离婚又生了重病，那套房子被抵押给银行，是你帮我还清了欠银行的钱，我们才能留下那套房子。我知道，你在我身上花的钱不止五十万，或许你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钱。
说好的五十万一年，可我花了你很多很多钱，姚思安，我欠你的。”
姚思安看着于淼，看着这个满身伤痕却屹立不屈的女人，忽然感觉心里很疼很疼。他说：“淼淼，你不该瞒着我。”
于淼笑了笑，开玩笑的语气反驳：“可你也没找过我啊！你看你多厉害，很容易就能找到我。当初你要是去找我，很容易就知道我怀孕了。你要是能找到我，强迫我打了孩子，我也不会过得那么惨。”
姚思安怔了下，有点委屈地说：“淼淼，不辞而别的是你，被抛弃的人是我。而且，我也不会强迫你打掉孩子，我没那么混。”
于淼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不恨你，也不怪你。你只是不爱我而已，你没有做错。从前种种，都是我自己结的因果。”
姚思安伸手将人拉到怀里，声音有点哽咽：“你不该瞒我，你应该正大光明的告诉我，你爱我，你还怀了我的孩子。我如果是个混蛋，你就会认清我。我如果不是，我们也不会蹉跎七年。于淼，我是爱你的，或许没有你爱我那么多，或许没有你爱我那么早。”
姚思安吻她的头发，“你欠我七年，你不该瞒着我。”
于淼终于听懂，姚思安说的不该瞒着他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在心疼她。于淼迟疑了一秒，搂住姚思安的腰，把头埋得更深地埋进他怀里。他的怀抱，还是那样宽厚。她有点想念被他抱着的感觉。
今年的气候很奇怪，冷得很突然。三号这天，下了一场小雪。
姚思安陪磊磊在院子里玩儿，磊磊很开心，转头朝于淼招手：“妈妈，你快过来。”
于淼站在廊檐下，犹豫了一秒还是走出去。地面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人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听起来有点悦耳。
磊磊左手牵着姚思安，右手牵着于淼，兴奋地说：“雪，好美的雪。王老师说，雪是天空写给大地的情诗。妈妈，王老师说的对吗？”
于淼抬手抚走磊磊头顶的积雪，笑着回应：“你知道什么是情诗吗？”
磊磊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于淼宠溺地摸了摸磊磊的头。
姚思安插嘴：“这孩子随我，从小就浪漫。”
磊磊转头问：“爸爸，什么是浪漫？”
“浪漫就是……”姚思安抓耳挠腮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解释。
姚思安眼神求助于淼，于淼假装没看见。
无奈之下，姚思安给磊磊说：“爸爸给你演一下什么是浪漫。”
姚思安伸手掸落于淼头上的雪，于淼没有躲。姚思安又抓起于淼的手，放到唇边哈气，于淼浅笑。姚思安还想凑过去亲于淼的脸……
气氛正好之时，大门打开，一辆黑车驶入，打断二人的表演。
车子停稳，司机先下来。姚思安看清车牌时怔了一下，于淼看到姚思安的反应心头骤然发紧。司机绕到车子后面，躬身给车内人开门。
等待了几秒，一位身穿黑色大衣的女性从后排座椅上下来。
于淼顿时僵在原地。
女士下车后径直向三人走来。
姚思安先开口：“妈。”
陈澜点点头，转头看向于淼，视线短暂停留又把目光移到于淼身侧的磊磊的身上。
这是陈澜第一次过来，从于淼住进这栋房子起，陈澜就开始调查她，磊磊的身份自然也是瞒不住的。突然掉下来一个七岁的孙子，陈澜心中喜忧参半。
“妈，您过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姚思安脸上有肉眼可见的慌乱。
姚思安慌，于淼更慌，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姚思安的母亲。外面冰天雪地，于淼的手心却在冒汗。六神无主之时，姚思安牵起她的手。于淼怔了一下，姚思安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手。于淼感觉自己心里某处动了一下。
陈澜走近，站到一家三口对面，视线落在磊磊脸上。见照片的时候就觉得很像，见到真人更像。这都不需要做亲子鉴定，单从长相看，陈澜就可以断定磊磊是她的亲孙子。这孩子跟姚思安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对儿耳朵。
“磊磊？”陈澜试探性叫磊磊的名字。
磊磊点点头，懵懂的大眼睛仰视着陈澜。
姚思安拍拍磊磊的小手，“儿子，叫奶奶。”
磊磊看了眼于淼，于淼微微点头，磊磊马上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
陈澜笑了下应道：“诶。”
姚思安松了一口气。他妈还是认这个孙子的。
于淼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姚思安的母亲。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于淼僵在原地，浑身像被冻住了。
“妈……”姚思安刚想开口，陈澜打断他，“外面冷，进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