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和三名医馆弟子牵着骆驼走在龟兹国的戈壁上时,热浪正裹着沙砾打在他们的麻布长袍上。驼铃叮当作响,却压不住远处传来的诵经声——那是龟兹国大昭寺的僧侣在做法事,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在大昭寺西侧的一处空置院落,朝廷要在这里建大秦医馆的首个西域分馆。
“秦大哥,前面就是城主说的院子了。”弟子李砚指着前方土黄色的院墙,院墙门口站着两个穿皮甲的龟兹士兵,看到他们的大秦商队令牌,才侧身让开。院子里积着厚厚的沙尘,几间土坯房的窗户纸已经破了,风一吹就簌簌作响,但秦风还是松了口气——至少官府是支持的,他们带的药材和诊疗工具能先安置在这里。
可这份轻松没持续多久。当天下午,他们刚把“大秦医馆龟兹分馆”的木牌挂在院门口,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穿红色僧袍的僧侣站在门口,为首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僧人,法号鸠摩罗,是大昭寺的监寺。他盯着木牌上的秦篆,眉头拧成了疙瘩:“你们是从东方来的医者?”
秦风上前拱手:“在下秦风,奉大秦医署之命,来此开设医馆,为龟兹百姓诊治病痛。”
“诊治病痛?”鸠摩罗冷笑一声,指了指远处的大昭寺,“龟兹人的病痛,自有佛祖庇佑,有大昭寺的药师佛加持,轮不到你们这些外来者用异术插手。”他身后的僧侣们也纷纷附和,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百姓们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着好奇,却没人敢上前。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悄悄对身边人说:“我家娃咳嗽了半个月,寺里的符水喝了也不管用,要是这大秦医馆真能治……”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老人拉了拉袖子:“别乱说,大昭寺的药师佛怎么会不管用?是你家娃心不够诚。”
鸠摩罗听到了妇人的话,眼神一厉,转向秦风:“你们这些外来医术,都是违背佛祖意愿的旁门左道!去年沙暴时,有商人用你们大秦的药治好了腿伤,结果没过三个月就断了,这就是佛祖的惩罚!”
“那是外伤感染没有根治,与佛祖无关!”弟子王禾忍不住反驳,“我们医馆有《万国医方集》,里面记载了西域的治伤方子,只要按疗程诊治,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放肆!”鸠摩罗上前一步,一把推开王禾,“竟敢质疑佛祖的惩戒!今日你们若不拆了这木牌,离开龟兹,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他身后的僧侣们立刻围了上来,手按在腰间的戒刀上,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秦风拦住想要动手的弟子,沉声道:“监寺大师,我们并非要与大昭寺为敌。医署有令,凡开设分馆,必尊重当地习俗。我们可以不强行招揽患者,但请给我们一个机会——若是有人自愿来医馆求治,还请大师不要阻拦。”
鸠摩罗盯着秦风看了半晌,最终哼了一声:“好,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但若是你们治死了人,或是用异术迷惑百姓,休怪大昭寺将你们驱逐出境!”说完,他带着僧侣们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对围观百姓说:“凡去外来医馆求治者,便是对佛祖不敬,药师佛不会再护佑你们!”
百姓们顿时四散开来,只剩下秦风几人站在空荡荡的院门口。李砚攥紧了拳头:“这和尚也太不讲理了!明明是为了百姓好,怎么就成了异术?”
秦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西域与大秦习俗不同,宗教在百姓心中的分量极重。我们不能硬来,得慢慢来。先把院子收拾好,把药材分类放好,总会有人来的。”
接下来的三天,医馆门可罗雀。秦风几人每天都坐在门口,看着街上的百姓来来往往,却没人敢靠近。偶尔有几个想上前的,一看到大昭寺方向的炊烟,就立刻加快了脚步。
第四天清晨,天还没亮,医馆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秦风打开门,看到一个浑身是汗的青年,背着一个老妇人,急切地说:“医者,救救我阿母!她昨晚开始腹痛,吐了好几次,寺里的符水喝了也没用,再这样下去,她就要不行了!”
秦风立刻让弟子把老妇人扶到里屋的病床上。老妇人脸色蜡黄,呼吸微弱,秦风摸了摸她的脉搏,又查看了她的舌苔,沉声道:“是急性肠痈,得立刻施针,再喝一副汤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青年听到“施针”,身子顿了一下,犹豫道:“施针……会不会冒犯佛祖?”
“治病救人,何谈冒犯?”秦风拿出银针,“若是佛祖真的庇佑百姓,怎会看着你阿母受苦?你若信我,就现在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青年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转身守在了门口。秦风让李砚烧水煮药,自己则拿起银针,快速刺入老妇人的中脘、天枢等穴位。银针入体后,老妇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促。
半个时辰后,汤药煮好了。秦风扶起老妇人,慢慢将汤药喂了下去。又过了一个时辰,老妇人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水……我想喝水……”
青年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看到老妇人醒了,激动得泪流满面:“阿母!你醒了!太好了!”他转身跪在秦风面前,磕了三个头:“多谢医者救命之恩!我之前不该怀疑你,是我错了!”
秦风连忙扶起他:“快起来,治病救人是我们的本分。你阿母还需要休养,这几天每天来喝一副汤药,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可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鸠摩罗带着十几个僧侣闯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青年,怒声道:“巴图!你竟敢带老妇人来这里接受异术治疗!你就不怕佛祖降罪吗?”
巴图站起身,挡在老妇人床前:“监寺大师,秦医者救了我阿母的命!若不是他,我阿母现在已经……这不是异术,是真能治病的医术!”
“胡说!”鸠摩罗指着老妇人,“她现在看似好转,实则是被异术迷惑了心智!再过几天,必定会暴毙而亡!”他转向秦风,“你这妖人,竟敢用邪术害人!今日我非要拆了你的医馆不可!”
僧侣们立刻冲上前,想要砸毁桌上的药材和诊疗工具。王禾和李砚立刻挡在前面,与僧侣们对峙起来。就在双方即将动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是龟兹城主带着士兵来了。
城主看到院子里的情景,皱了皱眉:“鸠摩罗监寺,你这是在干什么?”
鸠摩罗上前一步,躬身道:“城主大人,这大秦医者用异术迷惑百姓,害人性命,属下是在替天行道,铲除妖人!”
“替天行道?”城主看向巴图,“巴图,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图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指着老妇人:“城主大人,我阿母现在已经能说话了,这都是秦医者的功劳!您要是不信,可以问我阿母!”
老妇人挣扎着坐起来,对城主说:“城主大人,是这位秦医者救了我。之前我腹痛难忍,寺里的符水一点用都没有,若不是他施针喂药,我恐怕已经活不成了。”
城主走到老妇人床边,查看了一下她的气色,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点了点头:“确实好了不少。鸠摩罗监寺,你说大秦医者用异术害人,可有证据?”
鸠摩罗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这……这妖人肯定用了什么障眼法!城主大人,您可不能被他迷惑了!”
“没有证据,就不要妄下断言。”城主沉声道,“大秦与龟兹结盟,朝廷特意派医者来此开设医馆,是为了造福百姓。你身为大昭寺监寺,理应以百姓为重,怎能因为一己之见,就阻碍治病救人之事?”
鸠摩罗脸色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城主是龟兹国王任命的,他虽然是大昭寺监寺,也不能公然违抗城主的命令。
城主转向秦风,拱手道:“秦医者,之前多有冒犯,还请海涵。今后若有人再敢阻挠医馆事务,你尽管报给我,我定当为你做主。”
秦风连忙拱手回礼:“多谢城主大人。我们开设医馆,只为治病救人,绝不会干涉龟兹的宗教习俗。今后若有僧侣或百姓愿意来医馆交流医术,我们也十分欢迎。”
城主点了点头,又对鸠摩罗说:“鸠摩罗监寺,你回去告诉大昭寺主持,今后不得再阻挠医馆事务。若是你们的药师佛真能庇佑百姓,便用实力说话,而不是靠威胁恐吓。”
鸠摩罗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躬身道:“属下遵令。”说完,他狠狠地瞪了秦风一眼,带着僧侣们悻悻地离开了。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巴图再次跪在秦风面前,磕了个头:“多谢秦医者,也多谢城主大人!今后我一定帮医馆宣传,让更多百姓知道您的医术!”
城主笑着说:“巴图说的是。秦医者,只要你们能治好百姓的病,百姓自然会信任你们。我这就让人给医馆送些粮食和水来,再派两个士兵守在门口,免得再有人来闹事。”
秦风感激地说:“多谢城主大人费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经营医馆,不辜负城主和百姓的信任。”
当天下午,巴图就带着几个邻居来到了医馆。其中有个小孩得了咳嗽,秦风给孩子施了针,又开了一副止咳的汤药,让孩子的母亲回去煎服。第二天,孩子的母亲就带着孩子来了,高兴地说:“秦医者,我家娃不咳嗽了!太谢谢你了!”
消息很快在龟兹城传开了。越来越多的百姓来到医馆求治,有的得了风寒,有的得了外伤,秦风几人忙得不可开交,却毫无怨言。他们不仅治病,还会给百姓讲解卫生知识,教他们如何预防疾病。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秦风正在给一个老人诊脉,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愣住了——是鸠摩罗,身后还跟着两个药师僧。
鸠摩罗走到秦风面前,神色复杂地说:“秦医者,之前是我不对,不该质疑你的医术。昨日主持大师听说你治好了很多百姓,让我来向你请教——有个僧侣得了一种怪病,浑身发痒,起了很多红疹,寺里的药都没用,你能不能去看看?”
秦风放下脉枕,站起身:“当然可以。治病救人,不分僧俗。我们现在就去大昭寺。”
跟着鸠摩罗来到大昭寺,秦风看到了那个生病的僧侣。僧侣躺在床上,浑身布满了红色的疹子,不停地抓挠,皮肤都已经抓破了,流着血。秦风查看了僧侣的症状,又问了他最近的饮食和活动,沉声道:“是湿热郁积所致,得用清热祛湿的汤药,再配合外敷的药膏,不出五天就能痊愈。”
他立刻让李砚回去取药材,自己则在大昭寺的药房里找了些外敷的草药,捣成泥状,敷在僧侣的红疹上。僧侣敷上药后,立刻感觉瘙痒减轻了不少,感激地说:“多谢秦医者,我终于能好受点了。”
鸠摩罗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秦医者,之前我不该对你那么无礼。你这医术,确实能救百姓。今后大昭寺愿意与医馆合作,若是有百姓得了疑难杂症,我们就推荐他们去医馆,若是医馆需要草药,大昭寺的药房也可以提供。”
秦风笑着说:“监寺大师能这么想,真是百姓之福。我们医署编有《万国医方集》,里面记载了各国的医术和药方,若是大昭寺的药师僧有兴趣,我们可以互相交流,共同提高医术。”
鸠摩罗大喜:“那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主持大师,我们明天就派药师僧去医馆交流!”
当天晚上,秦风坐在灯下,给远在咸阳的素问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龟兹分馆已初步站稳脚跟,虽遇宗教阻挠,但终以治病实效获认可。今后当继续秉持医道,与当地宗教合作,将大秦医道传于西域……”
窗外,驼铃依旧叮当作响,月光洒在院中的药材上,泛着淡淡的光泽。秦风知道,西域医道传播之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坚持治病救人的初心,就一定能让大秦医道在西域落地生根,造福更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