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听见哨音时,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的灿星便凭空消失了七天,然后于第八日的清晨拖着空洞且疲惫的身体又一次倒在了枸橘矢仓的家门口。
好心的雾隐少年再次收留并照顾了他,并善解人意地对他之前的行踪闭口不提。
灿星花了两天,拼尽全力回到了木叶,远远地见到了坐在悬崖边缘孤独吹哨的白发少年。
他知晓自己不该回来,可仍旧无法放下对卡卡西的承诺,因为他答应过对方如果遇到危险时吹响哨子,自己会出现并给予帮助。
嶙峋的峭壁陪伴着那寂寞独坐的人影,峡谷内回荡的余响是最佳的和音。
似乎卡卡西并没有陷入到危险中——也是,直到他们分别,对方都还不知道这枚骨哨与灿星之间深刻的联系。
死里逃生的少年藏身在树林的阴影里,仰视那被阳光倾泻照耀的山巅。
在来时经过的村落中,他已经获悉了自己“身死”的消息,既然早已放弃了和水门一起回到木叶解释,如今也自然不会再出现在卡卡西面前。
所以吹哨人藏在无人处吹响那支早已不会再有回音的哨子,是因为思念,还是憎恨?
回到了水之国的灿星紧接着听见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他开始喜欢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坐到海边,每当那时,顺着哨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能够顺道看见黄昏下血色的残阳,点点金光晕染在海的尽头,那是落下的太阳还未彻底收敛的晖光。
卡卡西,能否再原谅我一次呢?
我是被木叶厌憎的恶人,是你光辉生涯的污点。
因此即便你现在再如何吹响它,我也无法回到你的身边了。
灿星捧起身旁沙滩上的细沙,又目送着它们从他的指尖寸寸洒落。
一次次地等待悲剧降临的自己正如同这什么也拢不住的手掌,最终仍然一无所有。
这个世界与他一开始就定下的判断一样,是个彻彻底底无可救药的世界。
平民流离失所,孩童不享安宁,而掌握着非比寻常力量的忍者们却甘愿成为上位者手中的工具,任其的野心将这个世界往更深、更烂、更无可救药的泥潭中拖去。
而等待是无用的。
愚昧的忍者们无法靠自己从这混沌的屈从中苏醒。
一昧地顺应不合理的规则是错误的,要想真正保护一个人,就必须要让他生活到和平且安定的世界中。
就像他前世那些混血种之外的普通人一样,过平淡幸福的普通生活。
……
雪白的纱布一层一层绕着少年的胸膛,将那两处伤口缠住,枸橘矢仓打了个不算漂亮的蝴蝶结,笑着拍拍手:“好啦,等这波药敷完,大概就不会影响之后正常的活动了。”
灿星瞧着他脸上那仿佛真心实意的笑容,即使至此已经承了对方如此多的恩惠,却还是忍不住破坏气氛地发问:“为什么?”
矢仓正在收拾手上的医疗用具,闻言诧异地转头,紫色的眼瞳像是水晶一般晶莹剔透:“什么?”
“救我、收留我。”灿星回答:“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的行为会被雾隐的人批判的吧?”
“可是麻生君不是的吧?”矢仓打断了他的话语,一本正经地将身体也转过来,认真注视着黑发少年,脸上挂着轻柔的浅笑:“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对我产生过杀意,你的眼里只有痛苦和悲伤,我能理解的——因为战争失去了一切的感受。”
“…”
似乎是意识到了灿星低落下来的情绪,绿发的少年动了动嘴唇,难得地犹豫了一下,轻声询问:“你要回去看看吗?”
“回去?”
矢仓一愣,旋即露出一个讪讪的表情,心虚地挪开视线:“请原谅我,其实在听到你的姓氏之后我觉得有点耳熟,第二天去查阅了资料才发现原来你也是血雾之里的受害者…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从暗部的屠杀中逃得性命,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复仇吗?”
复仇?
灿星茫然地看着矢仓,脑中飞快地划过了什么,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原来如此……能先带我去看一看吗,麻生一族。”
对于整个水之国的血继家族来说,已然覆灭的麻生一族只是很小很小的一支,大概全盛时期族内的人员也不过才二三十人。
荒凉的岛屿深处,歪倒的鸟居尽头,大片大片被湿润的青苔覆盖着的建筑出现在了灿星和矢仓面前。
矢仓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没办法,我们水之国的气候就是这样的,因为没有人居住了,所以破败得很快。”
他们踩着长满杂草的石阶走入深处,崩碎的巨石中长出粗壮的藤蔓,断裂的梁柱上盛开出许多鲜艳的花朵。
明明是一幅如此荒凉死寂的景象,可又有勃勃生机从其中迸发。
二人无声地走到最后,穿过一间曾经供奉着神位的屋子,蓦地看见十几个草草堆砌的土包卧在后面的大片空地上。
是谁会大费周章跑到这片废墟处挖下坟墓?
矢仓左右看了看,在一处倒塌的墙壁角落发现了模糊不清的小字——麻生…众人,皆葬于此处。
他费劲地看着,也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话音一落就意识到了什么,不自然地退后两步。
绿发的少年垂下头,小声冲着同行人解释:“或许是三代水影命令暗部收敛好了尸骨统一埋葬的吧…”
无论原因为何,总之这片小小的墓园大概就是麻生全族的埋骨之处了。
“能被安葬也不错了。”
灿星这样回应了矢仓,转身去附近采摘花朵。
既然来到了这里,此身作为这一族最后的遗孤,理应为这些死去的长辈们奉上些什么才对。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矢仓在灿星闭目凭吊的时候,也悄悄上前放下了自己所摘的雏菊,双手合十与黑发少年并肩而立,表情沉重地同样开始闭目追思。
其实这一片荒凉的地方也没什么可看的,能瞧见族人的坟包都算得上是出人意料了。
简单祭拜完之后,灿星与矢仓踏上了回去的道路。
海边的阳光比起木叶更为热烈,时值午后,金灿灿的碎光铺满了整片海面,海鸥的叫声此起彼伏,海豚入水的声音近在咫尺。
“麻生君。”
一声呼唤打断了灿星欣赏景色的思绪,那双被天光洗的一片明亮的黑瞳转过来,矢仓的视线抖了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才继续开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想要去哪里?”
计划吗…
灿星定定地盯着绿发少年看了会,忽然垂落目光失笑一声,仿佛开玩笑般问道:“如果我说无处可去,难道你会一直收留我吗?”
“我当然会!”矢仓脱口而出,他上前一步抓住灿星的手:“如果你真的没地方去,我当然会收留你,这是我、是整个雾隐都应当对你做出的补偿!”
“补偿?”黑发少年疑惑地重复。
矢仓脸上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开朗豁达之外的情绪:“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绝非是博取你的同情继而希冀能得到原谅…实不相瞒,我一直不能认同三代水影的血雾政策,它给雾隐带来了太多血腥和恐怖,大家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之中。”
灿星的目光扫过面前那双仿佛陷入回忆中、雾蒙蒙的紫色眼珠,面无表情地给了个模糊不清的回应:“嗯。”
矢仓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起来:“所以我要变强,我要打败三代水影,我要改变整个雾隐!”
灿星嘴角向上提了提,等着他继续发言:“嗯。”
“所以,麻生君留下来吧!你亲身体会过血雾之里的恐怖,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对于现在的灿星来说,既然目标已经定下,那么去到哪里都是一样。
或许相比于他本要去的雨之国,留在这里似乎是个更加不错的提议。
雾隐自身长年闭关锁国,村内忍者除了战争甚少出没在外,因为血雾政策又人人自危顾不上旁人……
确实没什么地方比它更适合让自己安心修行的了。
至于枸橘矢仓所需要的“支持”,他当然也能给到——“好。”
紫瞳少年的目光不出所料地亮了起来,雀跃地拉住灿星的胳膊,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灿烂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的!”
(明天请假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