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中,两军自碰撞的那一刻,厮杀就尤为激烈。
而双方主将,也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的对冲相斗,又一次的交错而过。
曹变蛟心下是有些吃惊的,原本以为秦义军有徐超那等猛将,便已属难得。
没想到眼前与他同样使槊之人,竟也能与他交战而不落下风。
虽然才交手几个回合,但他已看出眼前敌将,绝对不会比他逊色半分。
其槊法沉稳狠辣,力道刚猛,却不失灵动巧劲,显然实战经验极为丰富。
秦盛心中亦是凛然,虽然知道曹变蛟的本事不凡,但此时真正交手,才知其勇猛远超传闻。
其每一招,皆蕴含千钧之力,进退有度,攻防兼备,毫无破绽可寻。
这曹变蛟,实是他至今为止的对手中,乃章腾之外的另一名旗鼓相当之人。
双方调转马头,但并没有立即冲锋,而是隔着三丈距离彼此凝视。
曹变蛟率先开口:“贼将何人,报上名来!”
秦盛傲然开口:“曹变蛟,你听好了,我乃秦义军骑营副参将秦盛,关西绿林皆称一声马槊将!”
“好一个马槊将秦盛,再来!”曹变蛟大喝一声,策马再度疾冲,金钉枣阳槊直取秦盛要害。
“杀!”秦盛怒吼一声,同样策马迎上。
单钩槊划破长空,与金钉枣阳槊再度猛烈交击。
两股巨力碰撞,竟是掀起了劲风,双方战袍鼓动。
尘沙飞扬,两人奋力出招,槊影翻飞间,彼此招式愈发凌厉。
每一次碰撞都似雷霆炸裂,震得空气嗡鸣作响,越打越急。
槊风如狂龙怒卷,二人身影在沙尘中忽合忽分,每一击都绽放出刺目星火。
两人皆是使槊高手,招式间毫无花哨,尽是生死搏杀中淬炼出的杀招。
而两人的周边,已然出现丈许方圆空地。
凡靠近者,或被两人余招轻易斩杀,或被随手扫下马去,无人可近两人战圈。
两人皆战意如狂,相斗数十回合,难解难分。
而同样难解难分的,还有双方兵卒,战马早已止速,开始了步战厮杀。
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动地,双方将士死战不退,鲜血染红战场每一寸土地。
长枪折断,刀锋卷刃,近战搏杀无比惨烈。
双方都时刻有人倒卧沙场,再也站不起来了。
战局胶着,杀声依旧,战场已然演变成鏖战,这是一场体力与意志的终极较量。
在这一点上,秦义军的士卒是占据优势的。
平时的苦练,与当下极好的伙食,在这一刻得到了正面的反馈。
战场是残酷的,每一息都有生命消逝,每一瞬都在考验着士卒的坚韧。
长枪折断,便互抱滚地,以拳砸、以头撞,用牙咬,凡能伤敌之法无所不用。
刀兵卷刃,便将刀兵当钝器使用,狠狠抡砸向敌人。
当抬不起兵刃时,双方都拿起了随身的短匕或断矛,极力刺向对方。
血腥味弥漫战场,残甲断刃遍地,可战旗始终未倒。
双方鏖战的主将,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两人胯下战马,也渐渐失力,嘴角渗出白沫,四蹄微颤。
而两人从一开始的对冲,已然转为齐头并进的较量。
两人在战马之上,并辔而驰,槊影交错如电。
直至战上三百余回合,双方胯下战马终于力竭倒下。
秦盛与曹变蛟翻身落地,战意未减分毫,开始了地面搏斗。
在地面,两人的武艺更显精湛高超,各自的绝技不断施展而出。
金钉枣阳槊横扫如轮,单钩槊回旋若疾风,两人身形腾挪间,沙石迸溅。
槊锋交错,招招直取性命,却又对方巧妙化解。
双方又是鏖战一百几十余合,依旧未分胜负。
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但二人皆已力竭,双臂已如灌铅,抬槊的动作愈发迟缓,汗水浸透重甲,呼吸如风箱般急促。
打到两人皆挥不动槊了,便开始舍弃武器,用拳脚相搏,继而抱摔翻滚。
又是缠斗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力气了,开始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互掐咽喉。
最终,两人都感觉无法呼吸,昏厥之感来临,直到各自无意识的松开了互掐手掌。
喉咙松开,两人感受到了呼吸的愉快,但都是剧烈咳嗽,片刻之后才下意识的往左右两边滚开。
好几个呼吸之后,两人才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盯着对方。
不仅是他们两人如此,整个战场的士卒,皆是只能在地上翻滚角力、互掐。
曹变蛟喘着粗气,对秦盛的本事颇为吃惊,后者要强过之前交战的贼将徐超,放眼他们明军上下,也少有这般悍勇之人。
据他们安插在义军盟的细作传出的消息,秦义军之中有不少武艺超群的将领。
如秦义军骑营将官之中,除了眼前的秦盛,还有主将双锏星宋杰、神箭手周荣等人。
又如其他各部的章腾、蒙宪、白汝学、徐超、神一魁等人,皆非易于之辈,堪称猛将如云。
曹变蛟粗喘依旧,沙哑的开口质问:“秦盛,你有如此本领,如何从贼?何不转投官军,报效家国,封妻荫子?”
打是没有力气再打了,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秦盛喘息同样粗重,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声音也是沙哑:“何谓贼?天灾之下,朝廷官府依旧重税重役,地主士绅等人廉价兼并,逼得我等没有活路!曹变蛟!曹将军!你口中所谓贼,不过是不愿饿死的百姓!”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铿锵有力,都在反向质问着曹变蛟。
“尔等高坐堂上,可曾俯视民间疾苦?”
秦盛继续开口:“我本为关西人士,亲见父老饿殍于道,官府仍催科不停,便与官府辩驳几句,那权贵却引贼匪相害,家破人亡,只我一人侥幸逃出,曹将军缘何还脸面劝我投效官军?”
曹变蛟闻言,一时语默,片刻后才开口:“害群之马自是有的。然,今有圣君坐朝,只需我等忠臣良将相辅佐,天下太平可期!”
秦盛仰天大笑,笑声中尽是悲怆:“圣君?如今已是崇祯五年了,你口中的圣君,可有什么作为?除阉党,用东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