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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玄黄二十四年三月初,北域,严冬的冰寒尚未散尽,凛冽的风虽不再如刀割般刺骨,却依旧带着料峭寒意。

慕琋带着从青阳郡主那里借来的两千东海骑兵,悄悄潜入北境。

北境所到之处已经尽是被战火蹂躏的焦黑,以及弥漫着硝烟、血腥。

由此推断,怕前衍旧部的瀚海军在北境之地也不能好过。

慕琋出发前,虽然从青阳郡主厉郦那里借来了兵马,但要用这些兵马去寻找“前朝余孽”的事情,却未向其透露分毫。

另一方面,兵马既是借的,那么养活这些兵马的花费自然就只能自己出资。于是她不得不也与祁萦纡分向南北,她专心寻找瀚海军踪迹,以期望能得知慕珣下落。

而祁萦纡方面,先前慕琋写了信盖了印,也派人遣回墨阳,打探不到申伦与慕珣的消息,但也将祁萦纡心心念念的女儿安全接出,避去南境。

此番祁萦纡返回湘南,算是既可以与女儿团聚,又能为慕琋筹措调动资金,以备后续行动之用。

然而,直到三日前,慕琋无意撞见柳扬那厮的残部,被吓个不轻之后,却始终未能寻到瀚海军的下落。

北域之地虽看似远离墨阳中心,但自打玄幽君慕棕被虞王慕极宣布为“谋逆”之后,也就不可避免地卷入战争。前有虞王派兵讨伐,后有北海边境的海寇趁势作乱,最后再加上多年盘踞的瀚海军又异军突起,可谓三面夹击。

玄幽君慕棕和世子慕珄左支右绌,开始应接不暇,前线鹰扬将军柳扬就不得不稍稍后撤,以为策应。

正是这一番后撤,差点儿让慕琋带领的东海骑兵撞了个正着,好在没有正面遭遇,否则还不知结果如何。

论战场厮杀,慕琋扪心自问,别说手上只有两千兵马,就算再加上她内在虚空的韬略人格也未必够用。

这让她心中压着的巨石日渐沉重,深入敌军腹地时间越久越危险,更何况现在还是军费和暴露的双重压力。

“世子,这鬼地方开春比寒冬还难受,又冷又湿,你还好吧?”梁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慕琋好不好都装作是好,也不搭茬,转而问:“还没有彭海的消息吗?到底能不能联络上瀚海军,这样走下去,会不会羊入虎口?”

梁硕思忖了一下回答:“属下一路跟过来,从追踪的战场痕迹看,我们的确是更近了。世子放心,相信很快彭海那边就能联络上瀚海军的屠峰屠老将军的,毕竟瀚海军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找到,也不可能在这北域与东海交汇之处周旋二十余载。”

话是没错,但慕琋的内心就是好按捺不住心焦。

她倒也不是不信任梁硕和彭海二人,毕竟这两年多的时光相处下来,她对二人一直礼遇有加,从无薄待,且平素观察他二人自打跟随于她就似乎从未再与庸国侯申伦那边有所联系。

东海自然也有祝明阁,但几次直言相问,梁硕和彭海都坦言对慕珣下落一无所知,更同样表现出对慕珣的担忧,也更透露出二人与慕珣之间私交情义深厚。

慕琋得出的结论是,这二人怕是也从未进入过申伦的核心,还真就是被派来保护她,更进一步作为联络之用。

这次出发之后,慕琋提出要联络瀚海军以寻找慕珣的下落,二人立刻就答应下来。

“你们对那位屠将军了解多少?”慕琋的目光落在地平线上几缕被寒风吹得歪斜的炊烟上。

平素慕琋从不提及申伦,只管打听慕珣下落。

但凡是有点儿脑子的也知道恐怕慕琋与申伦是因为慕珣之事有了裂痕。

梁硕和彭海二人从来不问,只当不知,一心听命行事。

这会儿,梁硕又想了想才回答:“属下二人一直在南境祝明阁,对北域情况实在不甚了解。此前只在先父口中听闻,屠峰将军乃一等一的忠义之士。”

“那就好。”慕琋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再问一次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安慰,否则再联络不上人,再遭遇上柳扬那厮可就麻烦了。

现今,青阳郡主借兵的大部人马在隐蔽处扎营休整,慕琋只带了梁硕、洛神医、宝饭以及十数名身手最为矫健的亲卫,扮作艰难跋涉的流民商队,朝前方跟进。

渐渐行至一处谷地,慕琋便犹豫不前。

这种地形就算没有学过一点儿兵法的也知危险,更何况慕琋此前曾遭遇过的两次伏击还都是在这种地势之下。

正犹豫着,前方山谷中彭海带人骑马返回,远远见是慕琋,提前下马上前来报:“世子,前面就是瀚海军前锋营驻扎之地,属下正要赶回禀报,没想到世子来得好快。”

“你确定?”慕琋又往空无一人的山谷方向望上几眼。

彭海起身,朝身后吹了声口哨又不知打了个什么手势。

不一刻,山谷中再一队身着蓝色铠甲的骑兵快速而出,其中当先一马高举一面蓝底镶火红边的“瀚”字旗。

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由慕琋与不信。

她亦是掩藏身份而来,只能冒险跟随进谷试上一试。

一行人跟着彭海入谷,穿过一道狭窄的隘口后,豁然开朗。

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型营寨出现在眼前,木栅粗糙,帐篷错落,但营盘布局严谨,岗哨位置刁钻,透着一股历经战火磨砺的森严。

营寨中央,一面洗得发白却依旧倔强飘扬的旗帜上,绣着瀚海军的徽记——一片翻涌的波涛中,矗立着不屈的礁石。

“来者止步,报上名来。”栅栏后的暗哨发出低沉的喝问,弓弦绷紧的声音清晰可闻。

慕琋示意众人停下。

先前带队的骑兵长上前说了几句什么,暗哨放行。

再往里行了不远,又遇关卡。

这时,彭海回转示意慕琋一行到了下马的时候。

慕琋依言下马,摘下风帽,露出那张在寒风中略显苍白却依旧明丽无俦的脸庞,刚要往前走,彭海低声道:“世子,那屠峰将军也是不轻易见人的,他说既是故人,必有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