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峰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里的倨傲更甚,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是农业农村局的环保专家孙小峰,根据《畜禽养殖污染防治管理办法》,用未经无害化处理的泔水喂猪,不仅违反规定,还可能引发非洲猪瘟这类动物疫病,必须立即停止!”
他说话时特意加重了 “专家”“规定”“非洲猪瘟” 几个词,像是在给一群小学生讲课。
“啥规定不规定的?” 吴进连听得一头雾水,只抓住了 “违法” 两个字,气得脸通红,“我家的猪,我想喂啥就喂啥,用你管?再说了,村里谁家不这么喂,凭啥就罚我家?”
“凭你知法犯法!” 孙小峰拿出手机,对着地上的泔水和猪圈拍了几张照片,镜头里的景象让他皱紧了眉头,“按照规定,这种情况要罚款,轻则几千,重则上万!我这还是按最低标准说的,要是上报上去,你这猪圈都得拆了!”
他心里压根没把吴进连的愤怒当回事,在他看来,这些农民没文化、没见识,只要搬出 “规定”“罚款”,肯定能吓住他们。
“罚款?拆猪圈?” 吴进连愣住了,随即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我们农村人喂了一辈子猪都这么喂,到你这儿就又罚款又拆圈?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他说着就要冲上去,拳头攥得咯咯响,眼里的怒火像是要烧起来,恨不得一拳砸在孙小峰那张倨傲的脸上。
“进连!别冲动!” 屋里传来吴进连老婆赵春花的声音,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还在坐月子,听到外面的动静,扶着门框走出来,脸色还有些苍白。
她太了解吴进连的脾气了,一冲动就不管不顾,真要是打了专家,那麻烦就大了。
赵春花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杨胜芷和徐有金 —— 杨胜芷急得脸都白了,却只会反复说 “别打架”;徐有金则低着头,不敢看孙小峰的眼睛,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屋里喊:“静虹!快去找徐浪医生!让他来看看!”
正在屋里写作业的吴静虹应了一声,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辫子都跑散了。
她知道,现在村里就徐浪脑瓜子灵光,不管是看病还是处理这种棘手事,都有办法,说不定他能帮家里保住猪圈,不被罚款。
此刻赵春花望着天空,她觉得自己和丈夫吴进连之前的所作所为都让自己觉得恶心,毕竟徐浪不计前嫌的给她接生,现在有事还得找他,心里无比的愧疚。
吴静虹一路小跑往诊所赶,鞋底沾了泥也顾不上擦,心里急得直喊:浪哥,你可得快点来啊,我爸快跟人打起来了!
而诊所里的徐浪,刚给最后一位老人拔完针,正收拾着医疗箱,就见吴静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满是焦急。
“咋回事?别急,慢慢说。” 徐浪见吴静虹跑得满头大汗,连忙递过一杯水。
“浪哥,我爸…… 我爸要跟人打架!” 吴静虹接过水杯,猛灌了两口,话都说不利索,“城里来的专家说我奶奶用泔水喂猪违法,要罚款还拆猪圈,我爸急了……”
徐浪眉头一皱,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对旁边候着的乡亲说:“各位叔婶,今天先到这儿,明天我再接着给大伙看。” 说完,便跟着吴静虹往村西头赶。
路上,徐浪掏出手机,给唐芊芊发了条信息:“芊芊,把昨晚剩下的饭菜拌在一起加热,中午拿到金爷爷家,记得多热一会儿。”
发完信息,他加快了脚步 —— 他得赶在吴进连真动手前拦住人。
而吴进连家的院子里,孙小峰还在喋喋不休。
“你以为这是小事?非洲猪瘟一旦爆发,整个村的猪都得遭殃,到时候你赔得起吗?”
孙小峰背着手,踱来踱去,皮鞋踩在泥地上,留下一串印子,“我这是按规定办事,你要是识相,赶紧把猪圈清理了,再交罚款,不然我现在就报警!”
吴进连盯着地上被倒掉的泔水,又看了眼躲在赵春花身后、眼神怯怯的老母亲,胸口的火气像被浇了油似的,越烧越旺。
那泔水里有昨天剩下的玉米饼子,是母亲舍不得扔特意留着喂猪的,怎么到这专家嘴里就成了 “违法的脏东西”?还要让老母亲受这惊吓,他这个当儿子的怎么忍得住?
“我忍你很久了!” 吴进连低吼一声,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猛地朝孙小峰挥了过去。
“别打!” 杨胜芷尖叫着冲上去想拦,却慢了一步。
徐有金吓得赶紧闭眼,嘴里念叨着 “要出大事了”;赵春花和吴母更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 真打了专家,这事就彻底没法收场了!
就在拳头快要碰到孙小峰脸颊的瞬间,一道黑影闪过。
“啪!”
一只沾着些许泥土的解放鞋精准地砸在吴进连胳膊上,力道不大,却让他的拳头顿在了半空。
“你疯了?动手解决不了问题!” 徐浪快步走进院子,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子,拍了拍上面的灰。
吴进连看清来人是徐浪,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攥着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他怎么能忘了,眼前这人是他家的救命恩人 —— 之前赵春花难产,要是没有徐浪接生,老婆孩子都可能保不住。
对着救命恩人,他哪还能生得起气?
“徐…… 徐医生……” 吴进连的声音低了下去,眼里的怒火渐渐褪去,只剩下满满的无奈。
孙小峰刚才被吴进连的拳头吓得后背冒冷汗,腿肚子都在抖。
见拳头没落在自己身上,又看到有人出面制止,顿时又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反了天了!竟然还敢动手!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你这暴力抗法的村民!”
他说着就掏出手机,作势要拨打电话。
余光瞥见走进来的徐浪,孙小峰上下打量了一番 —— 洗得发白的 t 恤,沾着泥点的牛仔裤,脚上还提着只旧解放鞋,看着像个刚从地里回来的农民。
他立刻换上一副虚情假意的笑容,收起手机,主动走上前:“小同志,你也是下乡的干部吧?来得正好,这村民暴力抗法,还得靠咱们一起教育。”
他觉得徐浪是来给自己撑场面的,语气里满是居高临下的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