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侯爷此言差矣!”
俺答汗闻言,非但没有半点被揭穿的尴尬,反而一脸“你外行了不是”的表情,煞有介事地摆了摆手。
他清了清嗓子,那张胖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属于奸商的神秘与自得。
“侯爷,您这是典型的军人思维,只看到了固定资产,却忽略了我们最重要的,是流动资产啊!”
王起:“……”
他身后的副将们也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头儿,啥叫……流动资产?”一个络腮胡副将压低声音,悄悄问向身边的同伴。
“不知道,听着挺厉害的……可能是说他们的牛羊会跑?”另一个挠了挠头,同样一头雾水。
流动资产?
那又是什么鸟语?
俺答汗看他们一脸懵逼,心中更是得意,他感觉自己成功地在智商上碾压了这群莽夫。
“侯爷您想啊,我带着这么多人跑路,目标多大?巴图那个疯子追上来,一口就能把我们全吞了,那叫什么?那叫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一拍大腿,唾沫星子横飞。
“所以我早就下令了!化整为零!分散投资!”
“我让图门他们,把所有老弱妇孺,那些跑不快的‘不良资产’,全部分成上百个小队,朝着四面八方跑!天大地大,总有他们一口饭吃!”
“而我!”俺答汗挺起胸膛,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满是“快看我多讲义气”的悲壮,“我就带着最核心的骨干精英,也就是这几万兄弟,搞了一出‘声东击西’,主动当诱饵,把巴图那条疯狗所有的火力都吸引到我身上来了!”
俺答汗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荡气回肠。
王起和他身后的将领们,听得是云里雾里,头昏脑胀。
这人说话好奇怪啊,听不懂。
但是!
他们听懂了最核心的一点!
眼前这个胖子,为了让部落里的老弱妇孺活命,自己带着几万人当诱饵,硬扛了十万大军的追杀!
这……
这他娘的也太讲义气了吧!
王起看着俺答汗,眼神瞬间就变了。
虽然这货说话颠三倒四,行为举止猥琐得像个碰瓷的,可这骨子里的义气,是装不出来的!
是个爷们!
“好小子!”
王起虎目一瞪,猛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巴掌拍在俺答汗的肩膀上!
“啪!”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俺答汗那肥硕的身躯猛地一矮,整个人像颗钉子一样被砸得往下沉了三分,脸上的笑容瞬间扭曲,豆大的冷汗“唰”一下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瞬间失去了知觉,耳边全是骨头“嘎吱”作响的幻听。
草!
这个莽夫!
手劲怎么这么大!谋杀啊!
“你小子,够义气!老子没看错你!”王起浑然不觉,还在用力拍着,拍得俺答汗龇牙咧嘴,想哭又不敢哭。
“能为了手下的兄弟和族人做到这个份上,你算得上是条汉子!”王起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白牙,“老子,看好你!”
俺答汗疼得冷汗直流,心里却乐开了花。
莽夫好啊!
莽夫妙啊!
脑子越简单,就越好忽悠!
他心中那点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我部众都分散开了,你们大夏想把他们收编,就必须得靠我出面召集吧?
那我这条命,在你们眼里,不就变得值钱了吗?
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那个年轻的皇帝就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的小命,暂时就保住了!
想到这里,俺答汗立刻顺着王起的话,一脸感激涕零地说道:“侯爷谬赞了!这都是我该做的!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讲义气,重感情!”
他一边说,一边顺势就想抱王起的大腿,结果被王起嫌弃地一脚蹬开了。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王起收回手,脸色一正,目光如炬地盯着俺答汗,“既然你小子是条汉子,那老子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我问你,你,还有你的瓦剌部,投不投我大夏?”
来了!
正题来了!
俺答汗心中一凛,脸上却瞬间堆满了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
他猛地一挺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声如洪钟,斩钉截铁!
“投!”
“必须投!”
“能给大夏当狗,不,能给大夏当牛做马,是我俺答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是我整个瓦剌部的荣幸!”
“从今往后,大夏皇帝陛下指东,我绝不往西!陛下让我咬谁,我绝不只叫唤!”
这番表态,让王起十分满意。
他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那这样吧。”
“收拢你那些部众的事情,先不急。”
王起突然话锋一转。
俺答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急?
那怎么行!
那些可都是我的保命符啊!
王起没理会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你先让你手下挑个信得过的人,让他带着信物,慢慢去帮你召集部众。”
“至于你嘛……”
王起咧嘴一笑,那笑容在俺答汗看来,充满了不怀好意。
“你,跟我们回京城一趟。”
“我们陛下,早就想见见你这个‘草原商业奇才’了。”
去京城?
俺答汗的脑子“嗡”的一下,瞬间转了八百个弯。
去京城,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那个年轻的皇帝,心眼比针尖还小,手段比魔鬼还狠,传闻中,他能笑着将人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做成摆件,自己这点小聪明,在他面前够看吗?
万一他翻脸不认人,把我咔嚓了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
不对!
他立刻冷静了下来,求生的本能强行压下了恐惧,商人那套精于算计的逻辑再次占领了高地。
我的部众,我的“资产”,都还在外面。
只要这几十万部众一天没被大夏完全收编,我就是不可或缺的。
那个皇帝再狠,也是个生意人,他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亏本买卖。
我只要到了京城,放低姿态,夹起尾巴做人,表现得足够卑微,足够没有威胁,小命应该是无忧的。
想通了这一层,俺答汗脸上的惊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受宠若惊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