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长瑞恭敬应下。
李睿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对了,朕听说你们安南有个习俗,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拜师礼。”
“既然你们要去教书,那些泥腿子就是你们的学生,按规矩,学生是不是该给老师行拜师礼。”
阮元等人脸色大变,让那些泥腿子给他们行礼还差不多,他们给泥腿子行礼,这不是要他们的老命么。
“怎么,朕说错了?你们安南没这个规矩?”
“有是有,但是……”
“有就行,到了村里,记得让全村人给你们行拜师礼,你们也要回礼,这叫尊师重道。”
李睿说完就走了,留下一群如丧考妣的士族。
让泥腿子给他们行礼,他们还要回礼,这比杀了他们还羞辱。
可这是皇帝亲口说的,谁敢不从。
孔长瑞看着这群士族,心里暗暗佩服皇帝的手段。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这种精神上的羞辱,才是真正的诛心。
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士族去给泥腿子当老师,还要行礼,这是把他们的骄傲踩在地上反复碾压。
三个月后,就算他们回来了,那股子傲气也被磨没了。
到时候再想跟朝廷作对,恐怕连那个胆子都没有了。
“都起来吧,明天一早,到衙门报到,朕会安排人送你们去各个村子。”
孔长瑞说完就退下了,留下这群士族面面相觑。
阮元扶着桌子站起来,腿还在发软,刚才皇帝的威压太强,他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阮兄,我们真要去教那些泥腿子?”
一个士族不甘心地问道。
“不去难道等死么,你没看到陈严的下场。”
阮元苦笑:“皇帝这是要把我们的脊梁骨打断啊。”
其他士族听了阮元这话,一个个都跟死了爹娘似的,但谁都不敢吱声,陈严的血还没凉透呢。
“阮兄,真就这么算了?”
一个黎姓士族的人凑了过来,嗓音压得跟蚊子似的,眼睛里全是拧着一股不甘。
阮元拿眼角扫了他一下,心里骂着这蠢货是不是昏了头,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蹦跶。
“不算了又能怎样,跟陈严一样去死?”
姓黎的给怼得没话,他当然不想死,可让他去教那帮贱民,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有了响动,几个衙役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哐当一下扔在堂中。
“各位老爷,孔大人给备下的东西。”
为首的衙役掀开箱子,里头是几十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衣,乡下土老帽穿的那种,还带着一股子霉味。
“明日下乡,就穿这个,免得污了各位的绸袍。”
衙役嘴咧得比刀还快,脸都快绷不住笑,满脸都在看老爷们笑话。
平日横着走的几个人,今天总算也有趴着的时刻。
阮元盯着桌上几块麻布,手指根子使不上力。
说起来,他看衣服一向挑剔,一沾毛口就嫌扎,现在这些旧麻片成了新差使,全摊在自己面前。
要他套着这东西出门下村,他一句话卡喉咙,憋半天。
衙役突然装客气逗一嗓子,“孔大人还有话带。”
扯着拖腔,慢悠悠说道,“出门不许带人,伺候一个都别想,房间准的也是和村民挤堂。”
这话一出口,站一排的士族脸都绷住了。
“同一锅灶,掰咸菜吃,有顿肉汤能饱算运气。”
黎家主双手攥着,一口气移不下去。
自小时候起,一日吃穿都讲究,这碗饭扔几捧,他还真下不去嘴。
“这……太给脸不要脸了!我们好歹是……”
“你们,是……”
门外突然冒出个声音。屋子里踢踢踏踏全怔了,抬眼想该不是皇上折回来。
可门口那年轻人,青灰外衫,脸上无可无不可,远看只当跑腿的冲进来了。
“谁家小生也敢乱窜,你有胆叫阵?”
黎家主一肚子火,这会儿捡了个送上门的顶嘴,气正砸着发落。
年轻人嘴角抬起一截,往前挪顿,递手一块牌子在黎家主眼下一晃就收。
不用盯刻字,一眼认出来道子——羽林卫腰牌,职份不底。
“羽林卫百户陈九。”
那年轻人豁然收回牌子,眉毛没挑高,嘴上依然带着微笑。
“奉令陪各位一起下乡教书。”
说话客气,可他视线扫过去,谁也不敢直对,背脊都一阵发寒。
阮元挣扎了半天,一肚子不甘灰了。
他明白,皇帝哪会真放过他们。
现在羽林卫出面,是专门看紧这些士人的退路。
“陈大人……”
我的口气哽了哽,故作镇定。
“不能这样,既是自愿效力,何必强人……”
“阮老爷,你想岔了,监还不是我的事。”
陈九打断阮元的话,语气里带着三分调侃。
“我是来帮你们的,毕竟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到了乡下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可不好。”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谁都听得出来里面的威胁,你们要是敢跑或者消极怠工,羽林卫可不是吃素的。
“对了,忘了告诉诸位一件事。”
陈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
“这是陛下亲自拟定的教学大纲,每个村子要教的内容都写在上面了。”
他把纸分发下去,阮元接过来一看,脸都绿了。
上面不光要教识字,还要教算术,教大夏律法,甚至还要教农耕知识。
最离谱的是最后一条,要教村民唱大夏的歌谣,歌颂皇帝的功德。
“这...这也太...”
黎家主刚想说太过分,想起陈严的下场,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陈九又掏出一本册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玩味了。
“这是考核标准,三个月后,我们会派人去各村抽查,随机抽取十个村民,考他们识字算数。”
“及格率不到五成的,再待三个月。”
“不到三成的,家产充公一半。”
“要是一个都没教会...”
陈九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那就说明诸位没有教书的能力,既然没能力,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送去挖矿,也算是为大夏做点贡献。”
挖矿?那不就是发配苦役吗!
这帮士族彻底慌了,本以为去教书就是走个过场,混三个月就能回来,没想到还有这么严格的考核。
“陈大人,三个月教会一半的人识字,这根本不可能啊。”
一个姓赵的士族壮着胆子说道,他家里也请过西席教孩子,光是认字就学了两年。
陈九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嘲讽。
“赵老爷,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陛下让你们去教书,不是让你们去培养状元探花的。”
“只要教会他们写自己的名字,认识一百个常用字,会简单的加减法就行了。”
“这都教不会,那只能说明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连最基本的教书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