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静初需要去一趟沈慕舟设在城外的灾民防疫所。了解疫病的病因,症状,以及致死原因。
只可惜,白日里她无法脱身,夜间又城门紧闭,不方便出入。
无奈只能求助秦长寂,带着她利用龙爪钩翻出城外,再打马直奔灾民收容安置处,悄悄潜入防疫所之内。
对于蒙着脸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静初与秦长寂,谁也没有起疑。
为了防止疫病交叉传染,所有官府的人都布巾蒙面,灾民习以为常。
静初上前详细查看每一位感染患者的病情,脉象,舌苔,询问他们服过官府所煮药汤之后的反应与效果,对于部分病人辅以银针救治。
清晨回到白府,则调整药方,命宿月与枕风购买自己所需药材,在泥炉之上熬煮。
由秦长寂安排人手送到灾民安置所,详细记录所有服用资料。
如此三五日,所有方子并没有什么明显效果。
静初对于白家所诊断的肺部致死病因产生了怀疑,于是再探防疫所,冒着危险进入重症病患区。
重症病区,如人间炼狱。
四处都是痛苦的呻吟之声,充斥着死亡的灰败气息。
濒死之人,窒息,发热,乏力,呕吐,痉挛,抽搐,头痛,各种各样的症状。
静初凑近查看每一个人的状态,探到胸口,去听他们的呼吸频率与强弱。
甚至于,有些刚刚死亡而又来不及及时运走的尸体,她也仔细探查死因。
她发现,有些重症患者,呼吸与心跳都是强有力的。
她根据患者呕吐头痛等症状,也有了更大胆的猜测,会不会,他们的死亡病因是在头部?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静初尝试使用银针刺激病患头部穴位。结果惊喜发现,病人的抽搐痉挛呕吐等症状真的出现了缓解。
这一发现令她十分激动。
她大胆猜测,此次疫情或许真的是由呼吸传染,感染肺部,引起咳症与发热。这就是轻症病人,服用父亲的方子可以有效治疗与缓解。
但是,一旦病情加重,有些患者会感染脑部,促使病情迅速恶化,进入重症,药石无效。
这么明显的头部症状原本不应当被忽略,但疫病传染严重,很多大夫不敢接近重症患者,包括原本就没有太多经验的白景安白景泰。
静初立即返回白府,天一亮就去药庐,想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祖父。
药庐大门紧闭,老太爷身边常随将她与前来送早饭的白静好与薛氏,挡在了门外。
“两位小姐,少夫人,我家老爷有令,他研究药方的时候,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
而且他近日接连劳累,心力交瘁,需要休息,请你们回去吧。”
静初悻悻的,很是失望。
刚要转身离开,听到药庐里,祖父一连串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
她不由一惊:“我祖父怎么了?”
常随叹气:“积劳成疾,昨儿就有些咳嗽,今儿愈发严重了。又不听我们劝告,不肯休息。”
“有没有发热?”静初担忧地问。
常随不确定道:“不太清楚,只知道有些头疼。”
头疼?
静初愈加担心,“咚咚”拍门:“我要进去看祖父,他一定是生病啦。”
常随拦着不肯放行:“静初小姐别让我们为难。”
白老太爷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药庐里传出来:“是谁在外面大声喧哗,我不是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打扰我吗?”
薛氏立即出声:“祖父,我与静好听闻您身子欠佳,特意来看看您,给您带了早膳。”
白老太爷又咳嗽了两声:“我没事儿,东西放下,你们都走吧,别进来。”
薛氏与白静好仍旧不死心,她们迫切地想要知道,白老爷子的研究有没有新的进展。
“您老人家要注意保重身体,不能太过于操劳。兴许静好可以帮您分担一二。”
“不必。”白老太爷声音有些哑:“我谁也不想见。让你父亲今日也不必来了。”
白老太爷的话,令静初心里浮上不祥预感:“祖父,你是不是感染了时疫?”
“你这人心思真恶毒,怎么不盼着祖父好呢?”
白静好满脸不悦地道:“祖父天天在药庐里,怎么可能感染?你什么都不懂,别在这里瞎胡说。”
静初委屈辩解:“我就是担心。”
常随在一旁原本一直沉默不语。
闻言面色有点慌乱,出声道:“老太爷前两日曾去过一趟防疫所,还专程前往重症患者区域待了大半日。”
白静好三人一愣。
薛氏紧张道:“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呢?”
常随看一眼静初:“老太爷觉得,静初小姐的有些话很有道理,所以突然决定,要亲自去查看重症病人的病情。担心你们拦着,就没跟你们说。
回来后就关了药庐的门,不让我们进去,就连二爷都不见,昨儿就开始咳嗽。”
常随的话令三人全都大吃一惊。
薛氏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静初:“祖父年纪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撺掇他老人家去那种地方?
天呐,这是会要人命的!我必须要去回禀父亲一声。”
转身第一个就要溜走。
白静好也如避洪水猛兽一般:“我去告诉大伯母!看她怎么惩治你!”
两人瞬间走了个干净。
白二叔与白陈氏很快闻讯赶了过来。
白陈氏一到就怒声指责白静初:“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若非是你撺掇你祖父出门,他何至于被传染?
现在想起来哭哭啼啼的后悔了?”
静初也心有内疚。白景安与白景泰常驻防疫所,凭借父亲的药方,一直相安无事。
没想到,祖父只不过出府一趟,竟然就被传染了疫情。
假如祖父真有什么闪失,自己会内疚一辈子。
面对着白陈氏的责骂,她愧疚低头,一言不发。
白陈氏越骂越气:“当初有高人说你白静初八字硬,刑克双亲,果真不假。你就是个丧门星,谁与你亲近谁就倒了八辈子霉!你给我滚!”
“好了!”药庐里白老太爷不悦出声:“此事与静初丫头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想出去走走!常乐,让他们进来吧。”
药庐的门打开。
静初跟在白二叔身后,也进了里面。
白老太爷正盘膝而坐,一手握着古籍,一手提笔,记录药方。
不过三五日未见,老太爷满脸憔悴,眼眶深陷,面色有点灰败。
静初顿时眼眶一热:“祖父,静初错了,你骂我吧。”
白老太爷轻咳:“祖父没事。你赶紧出去吧,别过了病气给你。”
“静初不怕。”白静初上前,跪在白老太爷跟前,十分恳切地道:“静初要留下来照顾您。”
白二爷满脸担忧:“孩儿这就去给父亲您煮药。您症状较轻,绝对不会有事的。”
白老太爷有气无力道:“咱们的方子我已经亲自试过了,压根没有效果。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的药用错了方向?最为致命的原因不是在于肺部?”
然后,望向白二叔,目光里满是耐人寻味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