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当天上午八点,江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三楼会议室。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白板上,写着几个关键字:夫妻遇害、深夜入室、翻箱倒柜、作案残忍、无强奸痕迹、无明显仇杀动机、死者生活圈简单。
“各位——”程望立在会议桌首位,双手有力地撑在桌面,目光如炬,语气如铁般坚定,“这绝非一桩普通的抢劫案。作案人至少三人,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得如同齿轮咬合,进出动作迅速,目标明确得好似早已规划好路线。他们在现场几乎没留下多余痕迹,这种极度谨慎的行为,要么是经过无数次演练,要么——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会议室里静得出奇,静得仿佛能听见每个人轻微的呼吸声,落针可闻。其他队员们纷纷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这些线索所蕴含的重要意义。有人一边快速记录着关键信息,手中的笔在本子上沙沙作响,像是在与时间赛跑;有人则眉头紧锁,陷入深深的思考,眼神中透露出对案件的专注与执着。
这时,技术队员扶了扶眼镜,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发言:“我们从门锁撬动痕迹初步判断,工具类似‘猫眼撬’。这种工具在市面上并不常见,极为小众。根据我们过往积累的案件数据,在超过七成使用此类工具作案的案例中,罪犯都有着盗窃前科记录。而且,从门锁撬痕的精细程度可以看出,作案者手法娴熟,对门锁结构有着深入的了解。综合种种迹象表明,使用者大概率是有前科、或者职业盗窃者。另外,在鞋印方面,我们在阳台位置发现四枚不同花纹的鞋印。经过与本地鞋底数据库仔细对比,疑似市区一家夜市店铺贩卖的男款旅游鞋。”
李瑾刚说完,坐在角落里的一位老刑警微微点头,表示认同,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的神情。而旁边的年轻警员则露出疑惑的神情,眼睛里满是思索,似乎在努力思考这种心理画像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试图从前辈们的经验中汲取破解案件的灵感。
“视频监控呢?”程望神色严肃,迫不及待地问道。
“案发小区没有全覆盖监控,情况不太乐观。主出入口在2月27日凌晨1点43分,监控记录到三名戴口罩男子先后进入小区。但由于监控角度问题,画面十分模糊,根本无法拍清他们的面部特征。”汇报的警员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通话记录与金融轨迹?”程望紧接着追问。
“死者最近并无异常通话记录。不过,王磊银行卡在案发前24小时内有取现记录,金额7000元,取款地点是城区北侧某Atm。我们调阅了附近监控,发现有人用他卡取现后离开。经过仔细比对,发现该取款人与案发小区监控中出现的一名戴口罩男子身高、体型相近。而且,通过对王磊日常消费习惯分析,他在近期并无大额支出计划。从取款时间和地点来看,这很可能不是偶然行为。案发前一天,王磊并没有前往该区域的常规理由,所以这个取现行为极有可能与案件紧密相关。这个人独特的行走姿态,步伐略带外八字、左肩略高,或许是我们追踪的重要线索,很有可能成为锁定嫌疑人的关键突破口。”
程望沉默了几秒,眼神深邃,缓缓转向心理画像组:“结合目前掌握的情况,你们怎么看?”
画像员李瑾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说道:“从作案过程来看,凶手在杀人时手段极其残忍,王磊被钝器猛击头部三次,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致命部位,而且现场没有任何凶手因杀人产生慌乱的迹象,尸体处理也较为‘冷静’,这说明他们可能长期处于道德边缘状态,对生命缺乏基本的敬畏。再看翻动痕迹,家中财物并非杂乱无章地被翻动,一些贵重但体积较大、不易携带的物品并未被过多翻动,反而是一些便于携带且价值较高的小件物品所在区域被重点翻找,这种明显有‘选物’意识的行为,不像单纯劫财,更像是‘目标性劫掠’。”
“像是事先了解受害人财物情况?”程望微微皱眉,追问道。
“很有可能。他们或许事先获取过王磊家庭信息,甚至跟踪过一段时间。案发时间选择在凌晨两点之后——这是人体生物钟里大脑最疲惫的阶段,人的警觉性最低,非常有利于他们作案。”
程望点了点头,目光冷峻地扫过屋内每一人,仿佛要将每一个队员的神情都刻在心里,凝聚大家的力量。
“这不是一伙普通的惯偷,他们分工明确,谋划周密,行动有条不紊。从杀人手法判断,像是不临时起意,而是事先达成共识,仿佛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猎杀。法医报告显示,王磊被钝器猛击头部三次,每一下皆为致命伤,这种疯狂的攻击方式显示出凶手强烈的控制欲和攻击性。”
他停顿了半秒,语气沉冷得如同寒冬的冰块:“像是——为了杀而杀。”
一时间,会议室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冷寂,每个人的心头都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这类多人成伙、计划作案、手段残忍的抢劫杀人案,在过去几年很少见。且这几人并不追求极大金钱利益,目标清晰,但数额不大——这点最值得我们关注。”
“为什么他们选择这家普通夫妻?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到底是什么信息透露了这对夫妻‘值得杀、值得抢’?”
众人陷入深深的沉思,会议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仿佛时间都在这凝重的氛围中放慢了脚步。
程望继续说道:“我们要全方位查他们的社交范围,深挖网络接触史,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泄露资产线索的细节——哪怕是一个社群转发,一次微信聊天,都可能是这场罪恶的起点。”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资料,翻到王磊微信截图页面,指着屏幕说道:“这里,案发前五天,王磊曾在一个‘五金批发群’中晒过货款回款截图,金额接近四万元。两小时后,有一个叫‘小兵’的用户私聊他问进货渠道。在对话中,‘小兵’对进货渠道的询问并不深入,却多次旁敲侧击王磊店铺的经营规模和资金流转情况。但对话草草结束。我们注意到这个‘小兵’的Ip来源地不是本地,而是周边农村——案发后该用户注销账号。从时间线来看,王磊晒出回款截图后不久,‘小兵’就私聊询问,这绝非巧合。‘小兵’看似随意的询问,或许只是个幌子,真正目的很可能是确认王磊的资金情况。而案发后账号注销,更凸显了其嫌疑。我们必须顺着这个Ip来源深挖下去,找出背后隐藏的真相。”
“锁定这个Ip来源,拉出全网同源行为记录。”程望目光坚定地命令道。
李瑾立刻应道:“我们会联合网安马上展开调查。”
程望走出会议室,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城市天际线的灰蒙。春季的江州还带着丝丝冷意,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要将这座城市吞噬。空气中似乎飘着看不见的尘埃,混着血腥和沉默,给人一种压抑到近乎窒息的感觉。整个城市看似平静,却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这场谋杀背后,远远不止是抢劫那么简单。
他心中隐隐升起一种直觉——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些人从阴影中来,熟知怎样控制受害者、怎样布控房间,怎样逃避监控。他们像蛇,潜伏在不起眼的角落,直到找到合适的猎物,便一击致命。
而这一次,他们挑错了对手。
程望目光幽冷,凝视着远方,轻声低语:
“让我看看你们……是怎么走出泥沼,又把自己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