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没回办公室,而是直接走入了南州市公安局技侦科的监控比对室。
大屏幕上,十几段剪辑画面正并排播放——每段画面中,都出现过同一名穿白衬衣、戴墨镜的女子。她身形瘦高,肩膀微耸,动作干净利落,神情自然,出入于不同城市的长途车站、批发市场、商务宾馆门前,但每次都是独行者。
她的脸几乎从未正对镜头。
“这是你们锁定的‘引诱者’?”程望问。
“是。我们从五名受害人的活动路径追查,在他们消失前24小时内,皆出现在过该女子同一个区域范围。”
“她有名字?”
“有,也没有。”
“什么意思?”
“我们跑了五段不同的识别系统,匹配出的身份是五个不同的实名登记:‘赵兰’、‘苏慧’、‘李晴’、‘陆思羽’、‘韩雪’——全部都是真人身份证,全部都是失踪人口身份被盗用。”
“她用的是真实人的身份进行伪装。”程望语气低沉。
“是的。并且在多次出行中,她都使用了不同的假发、衣饰甚至鞋码伪装,我们怀疑她受过专业的反跟踪训练。”
“这不像是普通人。”李峥凑上前,皱眉道,“她动作太熟练了,不只是引诱受害者那么简单,更像是‘甄选’。”
程望沉默,随后抬手指向一段画面:“这里。”
视频定格在南州市一家商务旅馆的走廊。
女子背影微仰,左手轻轻在门口停顿了一秒,然后才敲门。时间是晚22:47。
“这家宾馆,是受害人陈军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
“对。我们查过宾馆前台监控,‘齐丰业’用的是陈军的身份证开的房,但监控显示陈军本人根本没出现在前台,应该是这名女子提前获取了他的身份证,并以熟人关系为由绕开了正常登记。”
“也就是说,她不但能骗过受害人,还能掌握他们的身份证明。”
“可能是盗取,也可能是事先取得信任。”
“她太冷静了。”李峥喃喃道,“像个业务员,又像个杀手。”
程望看着定格画面良久,低声问:“她有没有在任何一个案发地点停留超过24小时?”
技侦员一顿,翻了翻手中资料:“有一次。x县边境某旅社,她停留了三晚四天。”
“地点。”
“雨风镇。”
程望眼神骤变:“这是贾鸿林名下公司注册地。”
屋内顿时陷入寂静。
贾鸿林,这个名字在近期调查中频频浮现。表面上他是x县一家小型运输公司的法人代表,名下企业年年零纳税,经营状况长期异常,员工登记信息多为虚假或注销身份,车辆登记与实际使用存在严重出入,曾被举报为“空壳公司”。
但真正引起警方注意的,是他名下的一辆银灰色面包车——正是地窖案第五名受害人失踪当天,曾短暂停留在南州西南郊的那辆车。
程望缓缓坐下,目光压得如石:“她在雨风镇停留四天,有人接应她。”
“这说明她不是一个人。”
“她是系统的一环,是被安排来完成某项特定任务。”
“而贾鸿林,可能是这场系统的节点——调配、筛选、处理。”
李峥捏紧拳:“我们要不要直接对他抓捕?”
“还不够。”程望摇头,“他警惕性高,可能不是核心人物。”
“我们要诱他露面。”
几小时后,一场声势浩大的跨省联动调查正式启动。
程望调动技术科,在不打草惊蛇前提下,将贾鸿林及其名下运输线路、出入境记录、通联关系进行全方位深挖。与此同时,南州警方悄然锁定一名可能与“白衣女子”有关的失踪者——黄琳,23岁,曾为贾鸿林注册公司担任文员,三年前离职,后失联。
“黄琳就是‘白衣女子’的真实身份?”李峥一惊。
“不确定。但她失踪时间与女子第一次现身时间吻合,而且黄琳在职期间曾跟随贾鸿林去过多个城市,有长期受控可能。”
“她是被‘驯化’的。”
“或者说,是被改造的。”
“她为何没逃?”
“也许她曾试过。”
“如果她是早期被控制者,也许她就是浅坑那具女性尸体的下一步——‘控制成功体’。”
“从尸体到行凶者。”
“贾鸿林在培养杀人工具。”程望目光冷如寒铁。
当晚10点,网络安全科传来突破性进展。
“我们查到贾鸿林名下账户曾接收一笔可疑转账,金额为38万元,转出方为伪造公司账户,资金路径层层嵌套,但最终追溯到了一家合法经营的物流企业。”
“那家物流企业是空壳吗?”
“不是。它是真实运营,但疑似被利用作资金洗白通道。我们调取其货运记录,发现一条特殊线路——南州至x县边界,每月一次,货品为‘废旧纸箱’,重量明显异常。”
“是运尸路线。”
程望站起,眼中寒意尽现:“通知交警,布控下一次物流通道。我们不再等了。”
“从今天起,地窖案,转为全国联动恶性系列杀人专案。”
“对贾鸿林,立案侦查。”
凌晨四点,程望站在南州市公安局天台,点燃一支烟。
他极少抽烟,这是工作十二年来养成的惯例:只有在最接近“真相”的时候,他才会抽一支。
“这个团伙不像在行恶。”他说。
李峥走到他身边:“那像什么?”
“像一个冷静而庞大的生意。”
“他们不只是杀人,他们是‘筛选’与‘丢弃’。”
“就像一个地下社会,用最暴力的方式淘汰不合适的目标,用最精确的方式培育他们想要的工具。”
“这是‘制造者’思维。”
李峥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我们,是来砸掉他们的工厂。”
程望轻轻点头,眼中寒光如焰:“一个都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