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仔，要唔要整碗云吞面？”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婆婆在路边摊前热情招呼，她布满皱纹的手正麻利地包着云吞，动作娴熟得令人眼花缭乱。
李炫怔了怔，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好啊，来一碗。”
他在简陋的塑料凳上坐下，看着老婆婆将雪白的云吞投入翻滚的高汤中。蒸汽升腾间，他恍惚看到自己大学时和室友们在这里吃夜宵的场景。那时的他，还是个为兼职和论文发愁的普通穷学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暗恋的女孩有了男朋友。
“趁热食啊。”老婆婆将热气腾腾的云吞面端到他面前，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和金黄的面条。
李炫道了声谢，舀起一个云吞。薄如蝉翼的面皮包裹着粉嫩的虾仁，咬下去的瞬间，鲜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这熟悉的味道让他心头一暖，却又泛起一丝苦涩——这样的平凡生活，对他而言已经遥不可及。
“叮铃——”身后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一个背着书包的中学生飞驰而过，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快乐的小鸟。李炫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样无忧无虑。
“小炫子，”陈老太的声音在脑海中轻轻响起，“想什么呢？”
李炫摇摇头，在心中回应：“没什么，只是...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
“回不去了。”张明远叼着烟插嘴，“从你掉进幽冥界那天起，就注定要走这条路。”
李炫默然。是啊，自从那次接了704室的外卖单，他的命运就已经彻底改变了。现在的他，左臂中藏着幽冥刃，家里养着四个鬼魂室友，整天与妖魔鬼怪打交道...
“老板，买单。”李炫放下筷子，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离开云吞摊，李炫沿着骑楼下的长廊漫步。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天花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两旁是各式各样的老字号店铺：凉茶铺、钟表行、旗袍店...
在一家老式茶楼前，李炫停下脚步。透过雕花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坐满了喝早茶的老人，桌上摆着虾饺、烧卖、凤爪，茶香氤氲。他突然很想走进去，像普通人一样享受一顿悠闲的早茶。
“李炫，”苏婉的长发在幽冥刃中轻轻拂动，“我们得抓紧时间。”
李炫收回目光，点点头。是啊，他现在哪有闲情逸致喝茶？佐藤一伙人随时可能对古井下手，赵明身上的血契还未解除，山庄里那些员工中的蛊毒也需要解药...
拐过几个弯，李炫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家不起眼的旧货店，斑驳的木招牌上写着“周记古玩”三个褪色的大字。这就是花城玄门中人熟知的“老周铺子”，表面卖些古玩旧货，暗地里却流通着各种法器材料。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店内昏暗的光线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老物件：铜钱、瓷器、木雕...最显眼的位置供着一尊鎏金关公像，香炉里插着三炷正在燃烧的线香。
“哟，小李道长！稀客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从里屋探出头来，正是店主老周。他穿着对襟唐装，手里盘着两个油光发亮的核桃。
李炫微微颔首：“周伯，最近可有新货？”
老周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李炫：“听说...清泉山庄出事了？”
消息传得真快。李炫不动声色：“略知一二。今天来是想买些材料。”
老周会意，转身走向里屋：“进来吧，外头说话不方便。”
里屋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一盏老式煤油灯提供照明。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咒和法器，角落里堆着几个上了锁的木箱。
老周从一个红木柜子里取出几个布包：“刚到的‘龙涎砂’，南海蛟龙洞产的，保真！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个小瓷瓶，“‘百年雄黄’，从湘西老矿里挖出来的，纯度极高。”
李炫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暗红色的砂粒，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他捻起几粒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腥甜中带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错。”李炫点头，“有多少？”
“龙涎砂就这一斤，雄黄有半斤。”老周搓着手，“价格嘛...”
李炫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够吗？”
老周眼睛一亮，连忙接过钱：“够了够了！小李道长就是爽快！”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听说...东瀛人盯上那口井了？”
李炫眼神一凛：“消息传得挺快。”
“嘿嘿，干我们这行的，消息不灵通怎么行？”老周神秘兮兮地说，“昨天有几个东瀛人来市场，专门打听驱蛇的法器...”
李炫心头一震：“东瀛人？长什么样？”
“领头的是个老头，穿得挺讲究，说话文绉绉的。”老周回忆道，“还有个穿红衣服的年轻女人，长得挺漂亮，就是眼神瘆人...”
赤练姬！李炫立刻明白了。佐藤一伙人也在准备对付古井里的东西！
“他们买了什么？”李炫急忙问道。
老周摇摇头：“啥也没买。那老头只是看了看几样镇邪的法器，问了问价格就走了。”他顿了顿，“不过...我听说他们在'老吴香铺'订了一批特制的香。”
李炫眉头紧锁。香在玄门中有特殊用途，尤其是对付阴邪之物。佐藤一伙人订香，肯定是为了今晚的行动！
“周伯，再给我来半斤‘百年雄黄’，要最纯的那种。”李炫又掏出一叠钞票，“另外，你这里有没有‘雷击枣木’？”
老周面露难色：“雄黄有，雷击枣木可就稀罕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等等！老张头前天好像收了一块，我帮你问问？”
李炫点头：“麻烦了。”
老周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然后对李炫说：“老张说确实有一块，但要价不菲...”
“多少钱？”
“这个数。”老周比了个手势。
李炫毫不犹豫：“我要了。”
半小时后，李炫提着鼓鼓的布袋离开老周铺子。除了龙涎砂、百年雄黄和雷击枣木，他还买了几样稀有材料，都是画符布阵的必需品。
李炫提着鼓鼓囊囊的布袋，站在老城区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阳光已经变得灼热，照在柏油路面上蒸腾起阵阵热浪。他抬手看了看表——上午十点半，距离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刻还有一个多小时。
“去城隍庙看看吧。”李炫自言自语道，脑海中浮现出上次阴司功德部通知中提到的事情。
穿过几条老街，周围的建筑渐渐变得古朴起来。青砖灰瓦的老房子取代了钢筋水泥的现代建筑，路边的小摊贩叫卖着香烛纸钱，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艾草的气味。
这座城隍庙是花城为数不多保存完好的古建筑之一，香火一直很旺。庙前广场上摆满了算命摊和小吃摊，游人如织。李炫站在广场边缘，眉头微蹙。上次他来时，遇到了那个被诡异的雾气笼罩的地方，遇到了判官和鬼差，但现在阳光明媚，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奇怪...”李炫低声自语，迈步走向庙门。
城隍庙前，几个卖香的妇人热情地招呼着游客。李炫避开她们，径直穿过前殿。殿内香烟缭绕，几个老人正虔诚地跪拜。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没有雾气，没有判官，更没有鬼差。
“这位善信，可是要上香？”一位穿着灰色道袍的老庙祝走过来问道。
李炫摇摇头：“请问庙里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老庙祝眯起眼睛打量李炫：“善信何出此言？”
李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在手中轻轻一晃，符纸无火自燃：“同道中人。”
老庙祝见状，脸色微变，连忙将李炫引到偏殿一处僻静角落：“道友是...”
“栖凤里李炫。”
“原来是李道长！”老庙祝肃然起敬，“老朽姓白，是这庙里的庙祝。久闻李道长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炫微微欠身，行了个晚辈礼：“白前辈客气了。晚辈初入道门不久，今日特来请教。”
白庙祝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李道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实在难得。来来来，这边请。”
他将李炫引至一间僻静的茶室。茶室不大，但布置得古色古香。墙上挂着几幅古画，案几上摆着茶具和几本线装古籍。白庙祝亲自为李炫斟了杯茶，茶香氤氲，沁人心脾。
“李道长今日前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喝茶吧？”白庙祝抿了口茶，笑眯眯地问道。
李炫双手捧茶，恭敬道：“实不相瞒，晚辈近日遇到些棘手之事，想请教前辈。”
“但说无妨。”
李炫坐下，斟酌着词句：“前辈，近日花城来了几个东瀛人，自称是'九菊一流'的门人。晚辈见识浅薄，想请教前辈可曾听说过这个门派？”
白庙祝闻言，手中茶盏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他放下茶盏，神色凝重：“九菊一流？他们来花城了？”
李炫点头：“领头的是个叫佐藤龙之介的老者，还有个叫赤练姬的女子。”
“佐藤...赤练姬...”白庙祝眉头紧锁，“果然是九菊一流的人。”
“前辈知道他们？”
白庙祝长叹一声：“何止知道。三十年前，他们就曾来过花城。”
李炫心头一震：“三十年前？”
“不错。”白庙祝望向远处，目光悠远，“那时我还是个年轻庙祝，亲眼目睹了他们与师尊长眉道人的斗法。”
李炫屏息凝神，静静聆听，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九菊一流是东瀛最神秘的玄门流派之一，”白庙祝缓缓道来，“专精于风水邪术和式神操控。他们信奉'八岐大蛇'，擅长以蛇为媒介施展各种邪法。”
“八岐大蛇？”李炫想起赤练姬大腿上的蛇形纹身。
“九菊一流分内外两门，”白庙祝继续解释，“外门以风水堪舆为幌子，行走世间；内门则专修邪术，极少露面。这个佐藤龙之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内门的长老级人物。”
李炫若有所思：“那赤练姬呢？”
“赤练姬...”白庙祝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她是九菊一流的‘蛇姬’，专门培养蛇蛊。据说她身上的蛇纹都是活物，能离体伤人。”
李炫想起之前交手时，赤练姬确实能操控蛇形黑影攻击。他继续问道：“前辈，他们二十年前来花城所为何事？”
白庙祝沉默片刻，压低声音：“为了‘龙心’。”
“龙心？”李炫瞳孔微缩，“这是何物？”
“传说中，龙心是上古真龙留下的心脏，”白庙祝的声音更低了，“蕴含无穷龙气，能沟通阴阳两界。二十年前，九菊一流的人在花城地下发现了龙心的踪迹，想要夺取。”
李炫心头一震：“那后来呢？”
白庙祝的目光变得悠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那是三十年前的深秋...”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九菊一流派来了三位长老级的人物，为首的叫藤原健次郎，是个精通风水邪术的老狐狸。”
李炫屏息凝神，生怕打断老人的思绪。茶室内的光线似乎随着老人的讲述而变得昏暗起来，连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他们以考察民俗为名，在花城四处勘探。”白庙祝继续道，“师尊当时就察觉到不对劲，暗中跟踪他们。发现他们专挑那些古井、老宅下手，用邪术探测地脉。”
白庙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动，茶水在杯中微微晃动：“直到有一天夜里，他们在清泉山庄附近摆下大阵，引动了地下的龙气。”
“龙气？”李炫忍不住问道。
“嗯。”白庙祝点点头，“龙心沉睡千年，散发的龙气渗透到地下水脉中。他们用九菊秘术，硬是将这些龙气汇聚起来，想要引出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