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从左眼炸开,王然的指尖深深按进眼眶周围的皮肤里。
她咬紧下唇,将即将溢出的闷哼生生进喉咙深处,可颤抖的身躯还是让老瞎子察觉到了不对。
“然丫头?”
老瞎子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我刚刚就闻到一股血味,是不是受伤了?”
“不小心被铁丝扎到了。”
她忍痛支起身体,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
左眼里的蓝蝶正在疯狂振翅,每一次颤动都像有刀刃在刮擦视神经。
【冷静点。】
她以心声警告蓝鳞。
【你现在做不了什么,除了融入我。】
蓝鳞停下动作,却没有说话。
王然扯出一抹笑。
【你所效忠的虫后,伤害了你最重要的......虫,你还继续遵从它的命令。】
【看来金蛭对你也没有很重要嘛。】
【你懂什么!】
蓝鳞大怒,反驳。
王然耸了耸肩,心声道:【我确实不懂你们虫的情感。】
【不过明确了,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你没必要这么抗拒融入我,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谁让你选错了人,真应了那句‘作茧自缚’。】
【你们血脉深处的禁制,让你无法伤害自己的王,我却可以为你代劳,帮你报仇。】
蓝鳞又没了动静。
王然深吸一口气,转过去向老瞎子说:“我没事的。您继续说,之后发生了什么?”
“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又怎么从加洛星来到了破烂星?”
夜风突然静止,火焰仿佛凝固成静止的橙红色尖刺,要撕开深埋心底的记忆。
老瞎子的下颚线条绷得死紧,那些平日里隐藏在烫疤的肌肉轮廓,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的家被那些人控制住了。为了不累及家人,我只能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离开加洛星。”
“逃亡途中,我发现我抱在怀里的婴儿并不是我的孩子。”
“我自己的孩子我还是认得出的,在她出生的那一刻我见过的,她绝对不长那样。”
老瞎子的声音变得更哑,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她手环上的身份标是对的......或许是被人调换了......”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我遭遇了这么大的打击,精神力崩溃,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混沌。”
“等我反应过来时,后路已经被人截住,只能带着那遭遇了‘无妄之灾’的孩子一路逃跑。”
“辗转之下,我来到了宇宙西侧,这里有我爱人的朋友和旧部......”
“四支远征舰队,都是我爱人带出来的。其中,凛西更是由她直接指挥,我没想到,他们叛变这么快......”
“所以他们把你捉住了,想要交给那些人?”
王然的声音冰冷,眼睛眯起,赤金色被压缩成一道狭长的光刃。
老瞎子:“是......”
老瞎子佝偻的脊背绷成一张拉满的弓:“他们打断我的背......”
“将我的脑袋按进了虫族的腐蚀液中......”
他双手触碰脸颊。
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在火光中折射出诡异的橙红色,像是熔化的金属。
“我的眼睛......”
“我的脸.....”
“我的脖子......”
“还有我作为omega的xian体......”
“都被毁了。”
火光中,晶莹的液体在王然的眼底颤动,将老瞎子伤痕累累的倒影切割成碎片。
老瞎子突然扯动嘴角,问道:“是不是很丑?”
王然猛地摇头。
这个动作太过剧烈,蓄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坠落。
一颗砸在火堆边缘,发出细微的“滋”声,另一颗正落在老瞎子手背上。
他的手指顿了顿,随后收紧:“都已经过去了。然丫头,不要为我伤心。”
老瞎子笑着说:“再说,我已有此生挚爱,不需要再靠脸吸引别的Alpha了。”
这本该是个玩笑,可王然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滚落,一滴接一滴
她抬手粗暴地抹了把脸,可新的泪水又立刻涌出来,怎么都擦不干。
“没有哭,是烟......熏的......”
老瞎子没有揭穿她拙劣的谎言,咧嘴笑笑:“往这边坐坐,那边是风口。”
“好......”
王然往老瞎子那边挪了挪,挨近他的肩膀,问他:“后来怎么逃脱的?”
“有人偷偷放了我。”
老瞎子微微仰头,似在努力回忆。
“好像是姓‘卫’的女Alpha军官,在押送我的途中,让我打伤了她,放我逃跑。”
“我带着那个孩子逃走了。为了躲避追上来的人,跳上了路过的运送垃圾的跨星舰,就这样到了这里。”
“我记得,你也是被跨星舰倒到破烂星的?”
王然:“是的。”
老瞎子:“那还挺有缘的。”
他的声音继续往下说:“你问我在这里赎了什么罪......”
“除了那些人,虫族也要灭掉我和我的孩子,知道我们被凛西的人困住后就大肆进攻星际西部。”
老瞎子长叹一声:“那个答应打完仗回来,替破烂星解决寄生体危机的战斗员,说到底也是因我而死......”
“是虫族发动的战争,是虫族杀了那个战斗员,虫族才是罪魁祸首!”
王然捏紧木箱的边缘,声量因情绪激动而不自觉放大。
“破烂星的寄生体危机也是垃圾处理公司造成的,你明明.....”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要留下来承担一切!”
老瞎子:“我知道,可是这里的人,也是受害者......”
“我有那个能力,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木箱发出碎裂的声音,木屑飞溅。
“那你的亲生女儿呢?”
王然的胸膛剧烈起伏:“你就没想过去找她吗?”
老瞎子摇了摇头:“不是没想过,而是不能......”
“我一旦离开这里,就会被外面那些人或者虫族锁定,先不说能不能越过重重防线......”
“去找她的话,就会暴露她的身份,让她陷入危险当中......”
篝火发出最后一声呜咽,渐渐暗了下去。
“我宁愿她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老瞎子的声音轻得像灰烬。
“一辈子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