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峰完全没有理会,或者说没注意到单玉如的目光。
毕竟,“爹,还往里面走吗?”
一路行来,面对差不多完全空了的白驼山庄,以及这幅诡异迹象。
有点胆战心惊的欧阳克,看着以前他们商量事儿的大厅,回头朝着自家老爹问道。
没办法,走到这儿了,他也看到前面坐着人呢。
可为什么他看不清对方长啥样啊?
每一次目光看过去,别说看清脸了。
便是身上的衣服颜色,身上的装饰就没有一个能看清的。
或者说他到底看到人了吗?
还是说他只是感觉到那里坐着个人,所以才会有这种奇妙感觉。
这两种情况不论哪一种,可都不是他这个打头阵的人能解决的。
以前他会头铁,会仗着自家老爹的身份骄傲。
但谁让他上一次跟着他爹出去搞事儿,见足了世面,现在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没出息。”
看着又一次加深他必须要培养第三代观念的欧阳克,欧阳峰骂了一句之后,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步伐行走之间没有半点防备,甚至连原本提起的功力也正在渐渐平复。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为什么会来?”
“我为什么不会来?”
清脆的声音和欧阳峰那铿锵之音一问一答之间,完全打消了欧阳克的担心,以及激发了他的八卦之心。
毕竟作为欢场老手的他,十分确认发声的这个人是女的,而且还是一个美女。
嗯,在场的其他人也确定他的这个猜测。
毕竟侯希白本身也是一个在欢场里面打滚的浪子,天命教单玉如和韩玲她们更不必说了。
不仅是女人,还是十分了解女人的女人。
“唉。”
一声叹息,带动的四周天地仿佛都无奈了。
面对这一声叹息,欧阳峰只是十分平静地说道:“我这里已经没有酒很久了。”
白驼山庄里面虽然一直不缺酒,但不论是他想喝的,还是对面那人想喝的,很早以前就没有了。
可惜,欧阳峰的声音虽然平静,但里面的波涛,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我知道的。”
清脆的声音带着一股回忆道:“这里很久以前就没有酒了,就像我很久以前就没有再练剑了。”
“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来?”
欧阳峰径直走到那人面前坐下道:“我都不记得我们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见的面了。”
“我也不记得了。”
一声轻笑,清脆的声音调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这里原本的人去哪儿了吗?”
“你该知道的,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欧阳峰看着面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或者说客人,十分诚恳的说道:“他们在我这儿占的份量可不重。”
“我知道的,欧阳,我从来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人大手一挥道:“行了,不逗你了。
他们都叫我安置起来了,毕竟前段日子这里乱的很,偏偏你留的那些手段,又没办法应对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
“那多谢你了,慕容。”
“叫我独孤。”
哪怕欧阳峰的心智再怎么坚毅,听到这话,也是十分无奈的长叹一声道:“好吧,独孤,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怎么了?没事儿,我不能来找你吗?”
面对独孤的问题,欧阳锋淡淡一笑道:“我这里现在不做生意,你不是有事儿干嘛来找我?”
他现在一心武道,对面这人自当年一别以后,大家又再未见过面。
如今突然跑上门来,不是有事儿鬼才信。
“都过来坐吧,这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地方空旷的很。”
面对欧阳锋的问题,独孤朝着在外面等待的众人招手道,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都过来坐吧,这是我以前的好友。”
欧阳锋也同样招呼道。
面对招呼,众人都默默的过来坐下继续听八卦。
看众人都落座以后,独孤开始讲起了这一次干嘛来找欧阳峰的前因后果。
“我前一段时间才回来。”
独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你知道的,我不太想待在这边,所以经常出去逛一逛。”
“所以你逛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过。”
欧阳峰淡定的吐槽道:“你干嘛还放不下?
人生在世那么多事儿,非得要纠缠在这事儿上。”
情这个字就那么好玩吗?非得要把大好年华浪费在这上面。
定定的注视着欧阳锋,独孤笃定的问道:“你是不是当年把我藏的酒偷喝了?
不然的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第一,当年是我在卖酒,什么时候是我藏你的酒了?
第二,你在我的店里面赊了很多酒。”
欧阳峰同样静静地注视着独孤伸出了第三个手指道:“第三,我以前做生意的时候是很诚信的。
更何况,到底是谁欠你的,你很清楚。”
面对着欧阳峰的三个手指,独孤笑着道:“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欧阳。
刚刚那样子我还以为是谁冒充的你呢,毕竟你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
想了半天,独孤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形容。
“这样铁石心肠。”
单玉如在旁边提醒道。
“对,铁石心肠。”
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独孤拍手道:“这词儿说的好。
以前明明心里面藏着那么多事的人,现在铁石心肠到心里面,除了一个练武就再剩不下什么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我以前只是被那些事蒙住了眼睛。”
欧阳峰很坦然的承认自己年轻时候的不懂事。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全都能做到,于是哪一面都不想放弃。”
摇了摇头,欧阳锋郑重的说道:“但我错了,毕竟全都要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欧阳锋天才不天才,天才。
向武之心坚定不坚定,坚定。
但像欧阳峰这种人,在这个世上有多少呢?
“天下英雄太多了。”
看着独孤,欧阳峰带着一丝羡慕之色道:“就像你,这么多年不练剑,武功却精进到如此地步。”
十地大菩萨,哪怕有问题,这也可以称得上是传说中的境界了。
“不练剑又不是说武功一定会退步。”
独孤很潇洒的说道:“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剑一种武功。”
“的确不是只有剑一种武功,但像你这种不练剑,反而却把剑练到这种地步的,江湖上不知道多少人会哭晕。”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动植物的差距都还要大。
嗯,人不如他们的那种。
所以他当初想明白了以后,再不分心二用。
“你以前没有这么谦虚的。”
独孤看着欧阳锋体内的牢狱好奇道:“人体如狱,自锁乾坤,造化一切,这是金丹道的法门?”
金丹道,也就是内丹修炼术,跟什么金丹境界、金丹丹药没有半点关系。
最开始搞出来这玩意儿的是钟离权和吕洞宾,然后后来人在上面狂加码。
就这么一直卷啊卷,卷出来一个听起来比真的还真的修炼派别。
理论基础、修炼要求和修炼功法别看搞得花里胡哨的,本质上不过是《周易》和《道德经》里面的阴阳顺逆,调和精、炁、神人体三宝。
走的是炼己筑基、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的路子。
主打的就是一个人一定要靠自己,跟什么药物、金石也没半点关系。
流派大家也很了解,以钟吕为代表的先命后性(神)派,以陈抟、谭峭和全真道南北宗为代表的先性后命或以性兼命派。
嗯,这两家虽然规矩不同,但都比较注重清修。
而既然有注重清修的,自然也有不注重的。
丹派,也叫阴阳双修派,从男女合气演变而成。
没错,就是大家常说的合欢宗。
不过,合欢的路数经常容易走偏。
要不就是采阴补阳,要不就是采阳补阴,好好的正途走着走着就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金丹道?应该是吧。”
欧阳峰不置可否,什么样的武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让他变强。
“什么叫算是吧?”
独孤不满意的说道:“你这都搞不清楚,还敢练。
要知道,就你现在这套功法比你以前的蛤蟆功极端太多了。
如今走着走着没炸了,都算你运气好,还算是。”
魔狱玄胎经这种神功宝典又没有原版参考,也没有各种同一层次的武学经典参考。
为了能够达到原版的那些效果,练功方法自然只能怎么脑洞大怎么来,怎么极端怎么来。
是真真正正的只要能够跑起来,不要管有什么bug存在。
所以欧阳锋从入门开始就随时处在炸了的边缘,不过他不在乎就是了。
毕竟,“练武之人若没有这三分胆气,还练什么武功?
我可不像你,武功不练都能自己往上涨。”
欧阳锋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法门凶险归凶险,但强大也是真的强大。
所以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他心甘情愿。
独孤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像是听到了极有趣的夸奖,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道:“这话我爱听。
不过欧阳,你这话里话外,酸气都快溢出来了。
武功增长嘛,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我也很烦恼啊。”
她这故作苦恼的模样,配上那依旧模糊不清,却仿佛能感受到的灵动气质,让一旁的欧阳克暗自咋舌。
特么的,他叔父这是哪儿来的?
不对,他爹这是哪儿来的老相好,武功居然高到这个地步?
他爹当天下第一,难不成是因为以前没打过人家被抛弃了,所以才想要当天下第一?
不过看着不像啊,这么有说有笑的。
可是也说不准啊,毕竟情之一字最是折磨人。
但娘要怎么办?
虽然娘现在应该叫爹二叔,可平日里那副做派分明是没忘了爹。
脑袋越想越偏的欧阳克完全没注意到独孤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斥着一种发现什么好玩事物的好奇。
“欧阳,你的儿子真的不怎么样。”
清脆的声音里面透着一股调侃。
“人品不行、心思也乱。
而且这一身武功应该也不是他自己能练出来的吧,上面好像似乎有你的影子。”
淡淡的评价声在大厅中响起,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
但欧阳克只感觉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道利剑在朝着他攻杀过来。
甚至是他每想起一个字,那些字都还在不断的拆分,起承转合的各个支点互相动作之间成了一套剑阵,朝着他杀了过来。
砰的一声,一股幽兰火焰从欧阳克身上冒出。
眨眼之间本来还算得上是英俊的相貌体态,就变得跟山海异兽没区别了,而且比山海异兽还不成体系。
非得要形容的话,双腿合为蛇尾,时而分开,时而并拢。
人身躯干肌肉块块隆起,撑的整个身子大了五六分。
肌肉虬结蠕动之际,直接把衣服撑爆了,看起来壮硕极了。
脑袋更是变化极大,一颗狮子头昂然咆哮,口中却发出嘶嘶蛇鸣。
额顶更有肉角凸起,双眼赤红如血。
一股疯狂的意念更是透体而出,搅乱了四周清净美好的意境。
欧阳克直接启动了自己最强的幽冥魔状态。
没办法,那些剑气剑意实在是太锋利了,打人也太疼了。
呃,幽冥魔这个称呼是方圆当时随口说的,欧阳克也就这么称呼自己了。
毕竟说的也没毛病,就他现在这副样子,不是幽冥之中跑出来的魔头是什么?
这诡异的变化让韩玲、侯希白等人都把目光聚向了欧阳克。
不是惊于这怪异的形态,而是惊于欧阳克竟在不知不觉间就中了招。
毕竟不是中了招的话,干嘛把这副样子露出来?
至于这副相貌?
在大明的大乱过后,各种仙葩兰芝、奇形怪状的相貌已经品鉴的够多了。
更不要提,侯希白这个由人变成的大猿猴一直跟他们一路同行。
见多识广之下,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独孤。”
欧阳锋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无奈的意味。
独孤轻笑一声,那笼罩在她周身的模糊光影微微波动:“开个玩笑嘛。
不过你怎么把他培养成这副样子的?贪,嗔,痴三毒俱全,而且沉沦色欲。”
一点都不像欧阳锋,不论是以前的那个,还是现在的这个都不像。
最起码,她想象不出来欧阳锋沉沦色欲会是什么样子。
话音落下,也不见独孤有任何动作,欧阳克身上那幽兰火焰骤然熄灭。
扭曲膨胀的躯体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迅速恢复原状,只是脸色苍白,浑身虚脱般跌坐回椅子上,眼中充满了惊惧。
“一点小小见心明性剑意而已。”
独孤语气随意道:“以后别随便胡思乱想,有些人是真的能够知道你在想啥的。
尤其是你从来就没有修持过心灵,站在别人面前就跟拿着个大喇叭对着人耳朵喊话一般。”
“欧阳克多谢前辈教诲。”
听到这话,欧阳克赶紧拱手道谢。
毕竟他爹欧阳锋现在好像罩不住他,而且好像就算罩得住,也不会在独孤面前罩他。
“是我疏于管教。”
欧阳锋看了一眼瘫软的儿子,淡淡的回应道。
一代创业以后的二代能够不堕落就已经很棒了,更何况在独孤这种同样打拼出来的一代面前不落下风。
更别说独孤也是二代,而他的这个二代背景可比欧阳克的硬太多了。
“说正事吧,你来找我,究竟为何?”
“我来找你救人。”
简单的两句话交代了正事,不过欧阳锋奇怪的看向独孤问道:“救人?”
“怎么了?你不会救人?”
独孤也奇怪的问道:“你以前不是救过人吗?”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以你现在的武功还需要我帮你救人?”
欧阳锋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高兴在于自己以前的朋友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依旧对他有着这样的信心。
嗯,还是在几十年都没有半点交流的情况下有着这样的信心。
无奈在于这份信心是不是有点太足了?
毕竟他如果没有大明一行,武功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现在的独孤的。
嗯,兄弟相信我,当然是好事。
可太相信我了,也实在让人感到压力很大呀。
“不是武功。”
独孤摇了摇头说道:“是医术毒术方面的事儿。”
欧阳锋的医术毒术细细算来是很离谱的,或者说,作者为了推剧情又在胡乱填数值和设定了。
毕竟都不需要说他的那份蛇毒在东海杀鲨鱼的逆天表现,光是杨康之死就把他那份蛇毒的超凡特性体现的淋漓尽致。
要知道,黄蓉软猬甲上面的蛇毒来源是当初南希仁发狂之下攻击她的时候留在上面的。
嗯,一份毒液没有进行任何的保存,暴露在日常环境中。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还能够在别人触发的片刻之间就干掉他人。
啧,这特么是丧尸病毒吧。
“不是你吧?”
欧阳峰看着独孤问道:“如果是你的话,我可没有这份把握。”
以独孤现在的武学境界,医毒两道能够在她身上起作用的真的很少很少。
毕竟武学也是能强化自身的嘛。
“当然不是我,是我碰到的一个有趣小姑娘。”
独孤摆了摆手说道:“李寒衣,雪月城的人。”
地方没听过,人也没听过,估计是独孤这些年跑出去游历之时碰到的人经过的地方。
“坐落在北离,是他们那里江湖第一大城,这小姑娘是他们的二城主,你要是救了她,好处大大的。”
“你还真的跑的够远的。”
这回欧阳峰听明白了,也是因此,他才长叹一声道:“你干嘛还放不下呀?”
不是放不下的话,至于跑到北离去吗?
哪怕西域的消息灵通,关于这地方他也只是零星听到过一点消息。
可想而知,这个地方距离他们这儿有多远。
“放不放得下,都是我的事儿。”
独孤很洒脱的说道:“更何况放下又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不如何,只不过你有这么好心会救人?”
虽然他这么多年在别人看来的确变了一些,但那只不过是想通了。
可独孤呢,难不成真的变成好心人了?
“这个小姑娘挺有趣的。”
说完之后,独孤朝着欧阳峰眨了眨眼,调皮的说道:“而且欧阳你想不想长生不老?”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耳朵,专心听了起来。
毕竟长生不老还是很有诱惑的,尤其是现场还有着好几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你想不想长生不老呢?”
面对长生不老的诱惑,欧阳锋很淡定的反问道。
“我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想要长生不老?”
独孤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仿佛欧阳锋问了一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
“要知道,青春永驻,容颜不老,这可是我们女人毕生的追求呢。”
这话听的一旁的韩玲是连连点头。
别说青春不老了,哪怕是只能够青春常驻的法子真要是出现在江湖上,造成的动乱一点都不会比那些神功秘籍现世低。
独孤语气轻快,但欧阳锋却根本不信。
他太了解这位老朋友了,她的洒脱之下,往往藏着更深的东西。
更何况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所以欧阳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独孤故作姿态的表演。
“说人话。”
“啧,真没劲。”
独孤撇了撇嘴,那笼罩周身的光影似乎都随着她的情绪波动了一下。
“好吧,实话是,那小姑娘中的毒很有意思。
非常,非常有意思。”
她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甚至带着一丝见猎心喜的兴奋和认真。
远比刚刚盯着欧阳锋体内的法门和欧阳克身上的力量认真。
“哦?”
欧阳锋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
能被独孤用两个非常来形容的毒,恐怕绝非寻常。
“说说看它是什么情况?”
“那毒极其诡异,不是单纯戕害肉体,更像是一种诅咒。
或者说,一种活着的能力。”
独孤仔细描述道:“会不断的侵蚀一个人,侵蚀它的所有。”
听着跟他以前搞出来的焚恶毒气有点像。
“而且这股力量的本质极高,哪怕是我的力量对上都会被它侵蚀。”
这就有点不一般了。
毕竟他搞出来的焚恶毒气,对于独孤而言,怕不是随手就能给剥离出来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