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差回来,停好车,看到我的消息,就等在单元门的大堂。
不消一会,我与女儿出现在他面前。
零下二十几度,天寒地冻,女儿被包成粽子,大眼睛好奇的四处打量。
其实为了带女儿下楼小转一圈,也为了拿快递,一路冷得手指缩在袖口里。
沿着石板路走着,余光见树间人影晃动。
隐约觉得个子太小,便仔细看看。
高马尾,蓝校服,红领巾,小粉书包。
走出几步,犹豫一下,与韩一交换了目光,他笑着大声问一句,“大宝,你爸妈呢?”
小姑娘有点胆怯的定住,反应一会儿,摇了摇头。
拉开羽绒服,笑着向小姑娘比了比他的党徽,又指指她的红领巾,“咱们一伙的”
女孩果然来了点兴趣,也不那么怕了。
路灯下,韩一给她戴上了厚帽子,断断续续听她说着。
和妈妈走散了,不记得电话。
小小的眼睛,睫毛上挂了层霜,脸蛋红红的,不停吸着鼻子。
给物业打了个电话,说捡到了孩子,那边也果然有人在找女儿,就约好了在南门岗亭。
我抱着女儿,韩一左手拿着快递,右手提着书包,与小姑娘慢慢走着。
未到岗亭,就来了陌生电话,对面的女人说话已然语无伦次了。
叹气,开了免提,小姑娘憋不住委屈,喊了两句妈妈,哭了起来。
那边的女人也哭起来,一边安慰女儿不要怕,一边与我们道谢。
路程不远,电话始终未挂断。
进了门卫室,一应物件摆在桌上,韩一才搓起冻红的耳朵。
一边搓,一边逗逗女儿。
等了一会儿,看那女人由远及近了,看她抱起小姑娘,看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正看那边的感人一幕,他却向我打了打手势,一齐趁乱推门出去,走进风雪。
看着他夹着快递袋子,步伐都在飘了。
大约边走边想象自己胡子拉碴,叼着烟卷,各种潇洒背景,帅得一塌糊涂。
路上想起他的帽子,忍不住笑。
刚刚洗净晾干的,去年买的今年第一天戴,就再不属于他了。
回了家,拍掉身上的冷气,给女儿换了室内的衣裳,他还在絮叨自己的英雄事迹。
正与我吹嘘,电话又过来。
好话听了一箩筐,浑身轻了三两。
说也是有女儿的人。
说可以感同身受。
说邻里本该互相帮助。
挂了电话,沉默起来。
我看着他笑,“感觉不错?”
他却皱眉抬头,“她咋没提帽子的事?”
“我以为你忘了”
“这也不好意思回去取”
他忙着捶胸顿足,我忙着抱着女儿乱逛,把家里摸了个遍。
看客厅的开关,就带着她按来按去。
看白色窗帘,就抱着她去连抓带咬。
看淋浴花洒,就把她举过头顶。
看油烟机的面板,就让她感受不同材质的触感。
看窗台的小花,就抱着去摸。
抓住花肉,轻轻一扯。
挡住她的小拳头,免得往嘴里送。
看了看那扯掉的肉肉,花盆里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塞了塞。
现在对这花,的确也无感情了。
或许该种两株草莓,还比较有用。
还有灯光的使用,女儿来之后,许多习惯与布局都在不断调整。
以前是在客厅只开客厅灯,在卧室只开卧室灯,且人走灯灭。
女儿二月时,每到黄昏哭闹,室内明亮可缓解,便一直黄昏开灯,延续到现在。
还有我的衣帽间,地上铺了三层垫子,扔掉了一些家具,空出一片空间给女儿,随便她爬来爬去。
垫子周遭尽量简洁,物件尽量少,便于玩的时候专注于眼前。
化妆的物件挪到了卧室,好在东西不多。
今日数次要扶着我的腰带学站立,被按了下来,抱着她在床上打滚。
爬得就够早了,二小姐的儿子七月才爬,咱就还是晚一点好。
还有哄睡,哼曲子已经哄不睡了,要编词乱唱。
起初还新奇有趣,次数多了就嗓子脑子都要遭罪。
养孩子与过日子大体相同,都要动脑子找窍门。
只是养孩子的窍门大把人教,过日子的窍门都是关着门摸索。
也有其它不同。
养孩子的关键词是新鲜。
过日子的关键词是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