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天一再提及焦忠涛，李克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一个宋小天，不过是条小杂鱼，掀不起浪。
他真正要钓的，是藏在宋小天背后那条大鱼，焦忠涛！
至于怎么把焦忠涛这条大鱼彻底拖下水，就看宋小天这条鱼饵，够不够卖力了。
李克垚没再理会沉浸在巅峰时刻的宋小天，骑着摩托车，如一道黑色闪电，划过顺城的街道。
那些曾经挂着“一品海鲜”招牌的代卖店，果然少了近三分之一。
剩下的，也都在翘首观望。
李克垚眼神冰冷。
他很清楚，这些墙头草在等什么。
现在，就让这些牛鬼蛇神尽情蹦跶。
等到秋后算账时，今天有多得意，明天，就会有多绝望！
摩托车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十里河的乌贼加工厂。
厂区里依旧热火朝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海产特有的咸腥味。
一群嫂子、大婶围着水池，正麻利地清洗着乌贼。
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格外醒目。
是李萍萍。
她小小的身子挤在一群成年人中间，正埋头苦干，动作甚至比一些大人还要利索。
而在她旁边，还有一个同样黑黑瘦瘦的小姑娘，一边笨拙地帮忙，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李克垚看着那个面熟的女孩，眉头微微皱起。
“哥！”
李萍萍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立刻丢下手里的活，惊喜地欢呼一声，拉着身边的小姑娘就冲了过来。
“我哥来了！”
她脸上还沾着水珠，献宝似的介绍道：“哥，这是晓雯，我同学，隔壁村的！她初中毕业也没事干，想跟我一块儿在这挣点钱！”
晓雯有些拘谨，仰着小脸，紧张地看着李克垚。
“克垚哥，我……我很能干的，我什么活都能干，绝对不拖后腿！”
李克垚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一把将两个小丫头拉到一边，声音冷得像冰。
“你们多大？”
“知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出来干活，叫什么？”
“叫童工！”
李萍萍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梗着脖子，嘟起嘴。
“这是焦大哥的厂子，我是你亲妹妹，我来帮忙还不行吗？大不了……大不了不要工钱！你给我们一人买辆自行车就行了！”
“我们不去你这，也没地方去了！”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倔强。
这个年纪，没有身份证，想找个正经工作难如登天。
像这样每天能拿到工钱的活计，在她们同学圈子里，已经足以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晓雯就是其中最羡慕的一个。
可她没想到，李克垚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生意不好，厂里要裁员。”
李克垚面无表情地宣布，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萍萍，你干完今天，明天就不用来了。”
“至于你，”他看向晓雯，“这里不招人，回去吧。”
两个小姑娘瞬间石化在原地，满脸的错愕和不敢置信。
李克垚不再理会她们，径直走向炒制车间。
人还没到，就听到里面传来压低声音的议论。
“听说了吗？‘九品’那边给的工资可高了，一天多三块钱呢！”
“老焦不是已经被挖过去了吗？听说直接给了大师傅的待遇，一天多五块！”
“唉，要我说，咱们这边挺好的，老板大气，给钱痛快，心里踏实。人心不足蛇吞象，新厂子谁知道稳不稳？”
李克垚踏入车间的瞬间，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工人们立刻埋头，锅铲翻飞，车间里只剩下滋啦作响的炒制声。
李克垚等一锅乌贼出锅，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停下。
“想必大家都听说了，‘九品海鲜’开张了，也在到处挖人。”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我理解。”
“想走的，现在就可以去找焦大宏结账走人，我绝不拦着。”
“我只说一句，一品海鲜的大门，走出去了，就别想再回来。”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一股生杀予夺的威严。
整个车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老师傅率先开口，嘿嘿一笑。
“李兄弟说笑了，我们在这干得好好的，离家近，焦老板人又敞亮，走啥呀！”
“就是！当初这手艺都是焦老板手把手教的，做人不能没良心！”
“现在的工钱，我们很知足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脸上都带着朴实的笑容。
李克垚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在更高薪酬的诱惑下，居然只有一个人离开。
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淳朴而坚定的脸，默默记在心里。
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真金。
这些人，以后都是他事业版图里最坚实的基石。
处理完厂里的事，李萍萍的问题却让他有些头疼。
他想了想，冲着还在发呆的两个小丫头招了招手。
“走了，跟我回家吃饭。”
摩托车发动，李克垚直接载着两个女孩回家。
晓雯是第一次坐摩托车，兴奋得小脸通红，紧紧抓着李萍萍的衣服，在她耳边激动地尖叫。
“小萍！你哥太厉害了！这是凤凰牌摩托车吧？好几千块呢！”
对这个年代的农村女孩来说，摩托车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厉害什么呀，凶死了……”
李萍萍还在为被“开除”的事耿耿于怀，苦恼地小声嘀咕。
她只是想早点挣钱，帮家里分担一些，哥哥为什么总是不理解她？
当摩托车径直驶入顺城一中后门那座气派的大院时，后座的晓雯彻底失声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宽敞的院子、亮堂的砖瓦房，还有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天……天哪！萍萍！你……你们家住在这里？！”
她一把抓住李萍萍，使劲摇晃着。
“你家条件这么好，还跑去跟我们一起洗乌贼？你傻不傻啊！”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哥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我读书我做梦都会笑醒！”
晓雯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刺在李萍萍心上。
“你懂什么！”
李萍萍眼圈一红，把自己的委屈和盘托出。
“我哥非要我读书，可我成绩那么差，肯定考不上大学，不是白白浪费家里的钱吗？”
“还不如早点出来干活，给我自己挣个嫁妆！”
两个小姑娘正咬着耳朵，晓雯一脸“你真是个傻子”的表情看着李萍萍。
“考不上大学的人多了去了！读书多舒服啊！”晓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你这真是好日子过够了找罪受！”
“我才不是！”李萍萍急了，“我爸会打人的！用扫把疙瘩抽！我不想待在家里，我想自己挣钱自己说了算！”
她话音刚落。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声音又粗又大。
“李萍萍！你给我滚出来！”
那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吓得李萍萍浑身一哆嗦，脸色瞬间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