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的月光总带着草木的清香。影无痕坐在老松树下,新锻造的玄铁臂在月光下泛着冷辉,齿轮转动时发出的轻响与虫鸣交织,像首无声的夜曲。他的指尖摩挲着臂上的符文,那是墨山用蚀骨龙逆鳞粉末绘制的,据说能预警龙息靠近,此刻正泛着极淡的银光,比往常更亮些。
“在想什么?” 阿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件刚缝好的披风,青灰色的布料上绣着半轮弯月,与她眉心的印记遥相呼应。“墨爷爷说夜里凉,让我给你送来。” 她将披风搭在影无痕肩头时,指尖刻意避开玄铁臂 —— 这些天,那只金属手臂的温度总在夜里升高,像揣着团永不熄灭的火。
影无痕抓住她的手腕,玄铁指腹的温度烫得她轻轻颤抖。“你的印记……” 他的独眼落在她眉心,那里的弯月比昨日更深,边缘泛着青灰色的晕,“墨山的药不管用了?”
阿荞抽回手,将披风系紧:“老毛病了,过几天就好。” 她转身望向黑风崖的方向,月色下的崖顶隐在云层里,像头蛰伏的巨兽,“墨爷爷今天收到墨山的信,说护龙卫在崖底发现了新的鳞片,和上次发光的不是同一块。”
影无痕的玄铁臂突然绷紧,符文的银光瞬间变亮:“他们还发现了什么?”
“信里没说,只让我们小心穿银甲的人。” 阿荞的声音低了些,“墨山说,护龙卫内部出了叛徒,想偷逆鳞的粉末去做坏事。”
周元的笑声突然从竹屋传来,小家伙举着只铁风筝冲出来,骨架是用陨铁碎末浇筑的,翅膀上贴着周毛盛送来的龙纹贴纸:“影叔叔,你看我做的‘铁翼龙’!墨爷爷说能飞到黑风崖顶!”
风筝线突然绷紧,铁翼龙在夜风中挣扎着升空,翅膀的齿轮转动时发出咔哒声,那是影无痕帮忙设计的机关。就在它即将越过谷口时,远处突然传来弓弦震动的声响,支银箭精准地射断风筝线,铁翼龙打着旋坠向黑风崖的方向。
“谁?” 影无痕的玄铁臂瞬间弹出破阵爪,将周元护在身后。
谷口的阴影里,个穿银甲的身影缓缓走出,头盔下的脸被月光照亮,左眉的朱砂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 竟是本该驻守镇国公府的周毛盛!他的银甲沾着泥土,腰间的长枪缠着布条,显然刚经历过激战。
“别紧张,是我。” 周毛盛摘下头盔,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护龙卫的叛徒杀了墨山,抢走了半瓶逆鳞粉末,我追了三天三夜才到这。”
影无痕的破阵爪没有收回:“墨山死了?”
“死在他最信任的副手手里。” 周毛盛的声音带着疲惫,他从怀中掏出个染血的布包,里面是半块碎裂的陨铁图谱,“这是从墨山尸体上找到的,上面有第三层纹路,显示蚀骨龙有九个巢穴,我们只毁了一个。”
墨老拄着拐杖走出竹屋,灯笼的光晕照亮他颤抖的手:“我弟弟…… 他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他接过布包时,指腹触到图谱背面的刻痕,突然老泪纵横,“这是我们小时候刻的记号,他说找到所有巢穴就回家……”
周元突然指着黑风崖的方向:“那里有光!”
众人望去,只见崖底亮起片幽蓝的光,像打翻的星子坠入深渊,紧接着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震得谷中的树叶簌簌落下。影无痕的玄铁臂符文骤亮,齿轮疯狂转动,几乎要挣脱他的控制。
“是龙息爆炸!” 周毛盛的长枪瞬间出鞘,枪尖的寒芒直指崖底,“叛徒在用逆鳞粉末刺激剩余的巢穴,他们想让蚀骨龙提前苏醒!”
影无痕抓起披风裹住阿荞:“周元跟墨老留在这里,用磁石阵守住谷口。” 他的玄铁臂扣住周毛盛的手腕,“我们去看看。”
黑风崖的山道比记忆中更险。爆炸震松的岩石不时滚落,砸在两人脚边迸出火星。周毛盛的银甲在穿行中被荆棘划破,露出底下狰狞的疤痕,其中道旧伤与影无痕在皇陵见过的龙息灼伤痕迹一模一样。
“这伤是五年前留下的。” 周毛盛注意到他的目光,语气平淡,“当时护龙卫清理第二个巢穴,我父亲为了救我,被龙息烧穿了肺。” 他的长枪挑开挡路的藤蔓,露出崖壁上新出现的裂缝,里面渗出的幽蓝气体让岩石迅速风化,“叛徒用的不止是逆鳞粉末,还有…… 长公主留下的蛊虫。”
裂缝深处传来虫鸣般的嘶响,影无痕的玄铁臂突然刺入岩壁,破阵爪掏出只青灰色的虫子,外形与噬心蛊相似,却长着两对翅膀,口器中滴落的液体将玄铁镀层腐蚀出细孔。“是变异的噬心蛊,以龙息为食。” 他捏碎虫尸,毒液溅在地上,冒起缕缕黑烟,“长公主当年在皇陵埋下的蛊卵,终究还是孵化了。”
两人穿过裂缝,眼前的景象让呼吸骤停 —— 护龙卫的据点已变成片火海,数十具尸体倒在血泊中,胸口都有个焦黑的窟窿,显然是被龙息灼伤的。墨山的白褂被挂在洞口的火把上,随风飘动的衣角沾着逆鳞粉末,在火光中泛着银辉。
“他们往巢穴去了。” 周毛盛的长枪指向洞穴深处的暗门,门轴上还缠着半截银甲碎片,“是护龙卫的‘银鳞营’,专门负责看守逆鳞,没想到……” 他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手帕上染着暗红的血,“我父亲知道他们不可靠,才让墨山另建据点,可惜还是晚了。”
影无痕的玄铁臂在暗门上摸索,符文的银光指引他找到机关 —— 块嵌在石壁里的陨铁锭,转动时发出咔哒声,与玄铁臂的齿轮频率完全吻合。“是墨山留的后手,只有我们的陨铁兵器能打开。”
暗门后的密道比上次更显幽深。岩壁上的鳞片状纹路在幽蓝的光线下蠕动,像活物的皮肤。影无痕的玄铁臂每前进一步,符文就亮一分,到后来竟像捧着团燃烧的银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前面有活人。” 影无痕突然停步,玄铁臂按住周毛盛的肩膀,“不止一个,至少有十个,呼吸很乱,像是在…… 争吵。”
密道尽头的溶洞比蚀骨龙的巢穴更大,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鼎,里面燃烧的逆鳞粉末发出噼啪声,幽蓝的火焰将周围的人影映得扭曲。十个穿银甲的护龙卫正围着个黑袍人,为首者举着长剑,剑尖抵着黑袍人的咽喉。
“交出剩余的逆鳞粉末,饶你不死!” 银甲卫的声音带着贪婪,他的左手偷偷往鼎里撒了把白色粉末,火焰瞬间变成诡异的紫色,“这‘化龙散’能让蚀骨龙彻底臣服,你以为凭你个外人能独占?”
黑袍人突然摘下面罩,露出张苍白的脸,竟是本该在谷中养病的阿荞!她的眉心印记已变成深青色,嘴角却挂着冷笑:“墨山早就防着你们,鼎里的不是逆鳞粉末,是……” 她突然踢翻青铜鼎,紫色火焰溅在银甲卫身上,瞬间将其烧成灰烬,“蚀骨龙的粪便提炼的毒粉!”
影无痕的玄铁臂瞬间弹出,破阵爪抓住阿荞的手腕,却被她反手扣住脉门 —— 她的指尖泛着青灰色,指甲竟能在玄铁镀层上留下划痕。“你怎么来了?” 影无痕的独眼闪过震惊,“周元呢?”
“墨爷爷带着他躲进了更深的密道。” 阿荞甩开他的手,从袖中掏出个瓷瓶,里面的逆鳞粉末在幽蓝的光线下流动,“我跟着你们的踪迹过来的,墨山在信里留了地图,说只有我能毁掉剩下的巢穴。” 她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竟燃起细小的幽蓝火苗,“我的血已经和龙息融为一体,能感应到所有巢穴的位置。”
周毛盛的长枪突然指向溶洞东侧的暗门:“别争了,他们要跑!”
剩余的银甲卫正试图打开另一道暗门,门楣上刻着 “第九巢” 的字样。影无痕的飞轮同时飞出,斩断了最前面那人的脚踝,玄铁臂的破阵爪抓住鼎耳,将剩余的毒粉尽数泼向他们。惨叫声中,银甲卫纷纷倒地,皮肤在紫色火焰中迅速溃烂,露出底下蠕动的蛊虫。
“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阿荞的声音带着冰冷,她的眉心印记突然发光,整个溶洞开始震动,西侧的岩壁缓缓移开,露出条通往未知深处的通道,“第九巢的入口,只有被龙息污染的人能看见。”
影无痕抓住她的手腕,玄铁臂的符文与她眉心的印记产生共鸣,发出刺眼的银光:“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墨山在信里说,我的子蛊其实是‘引龙蛊’,” 阿荞的声音带着苦涩,“长公主当年种下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所有巢穴。” 她推开影无痕的手,率先走进通道,“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嵌满了青灰色的鳞片,触摸时会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周毛盛的长枪在鳞片上划出火星,枪尖沾着的龙血让鳞片瞬间变得焦黑:“这些是蚀骨龙褪下的旧鳞,蕴含的龙息比新鳞更烈。” 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岔路,“有三道气息,两道往左边,一道往右边,右边的…… 很像我父亲的。”
影无痕的玄铁臂指向左边:“叛徒在那边,他们带着变异蛊虫。” 他的独眼望着右边,那里的鳞片颜色更深,像是被血染过,“你去看你父亲,我们在主巢汇合。”
周毛盛的长枪在掌心转了个圈:“小心点,变异蛊虫怕磁石,我给你的玉佩里嵌了块磁石芯。” 他最后看了眼阿荞,“照顾好她,她的血比逆鳞粉末更重要。”
左边的通道尽头是片地下湖,幽蓝的湖水泛着粼粼波光,水面漂浮着无数青灰色的虫卵,每颗都有拳头大小,外壳上的纹路与阿荞眉心的印记完全相同。五个银甲卫正站在湖边的木筏上,用陨铁网打捞虫卵,为首者举着个水晶瓶,里面的逆鳞粉末正不断渗入水中。
“快了…… 只要让这些虫卵吸收足够的龙息,就能孵化出真正的‘骨龙’。” 银甲卫的声音带着疯狂,他没有注意到木筏下的湖水正在冒泡,无数细小的蛊虫正顺着木筏的缝隙往上爬。
阿荞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滴进湖水中。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 虫卵纷纷炸裂,里面的蛊虫化作银色的光点,像萤火虫般飞向阿荞,在她周身形成旋转的光茧。“引龙蛊能控制所有变异蛊虫,” 她的声音在光茧中显得空灵,“这是长公主没算到的。”
影无痕的玄铁臂抓住木筏的绳索,破阵爪弹出,将银甲卫的脚踝牢牢锁住:“墨山说的没错,你才是真正的解药。” 他的飞轮同时飞出,斩断了水晶瓶的瓶颈,逆鳞粉末落入湖中,激起冲天的水柱,将剩余的银甲卫尽数卷走。
湖水在银甲卫落水的位置形成漩涡,幽蓝的水面下隐约可见巨大的阴影,鳞片反射的光透过漩涡,在溶洞顶部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蚀骨龙的轮廓。“第九巢的主龙醒了。” 阿荞的光茧突然收紧,所有蛊虫光点同时射入湖水,漩涡瞬间平息,水面恢复平静,却泛着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影无痕的玄铁臂拉着阿荞跳上岸,刚站稳就听到右边通道传来枪响 —— 是周毛盛的信号,三短一长,代表有紧急情况。两人对视一眼,沿着来时的路狂奔,玄铁臂的符文在跑动中不断闪烁,像在预警前方的危险。
右边通道的尽头是座巨大的石室,中央的石台上躺着个穿黑袍的老者,胸口插着半截长枪,正是镇国公周擎苍。周毛盛跪在旁边,银甲上的血迹染红了地面,他的父亲还有微弱的呼吸,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父亲!” 周毛盛抓住老者的手,那只手上布满龙息灼伤的疤痕,最深处能看到白骨,“我来了,您撑住!”
镇国公的目光转向影无痕,手指指向石台下的暗格:“图…… 谱……”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突然抓住阿荞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杀…… 杀了她…… 引龙蛊…… 是钥匙……”
阿荞的眉心印记突然变黑,她痛苦地蜷缩在地,周身的蛊虫光点疯狂闪烁。影无痕的玄铁臂按住镇国公的胸口,破阵爪的火焰逼出他体内的龙息:“他中了蛊毒,在说胡话!”
周毛盛的长枪突然指向阿荞:“父亲不会骗我!”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银甲上的龙纹在幽蓝的光线下发出红光,“护龙卫的古籍记载,引龙蛊成熟时会吞噬宿主,成为蚀骨龙的新容器,你早就被感染了!”
影无痕的玄铁臂挡在阿荞身前,破阵爪与长枪枪尖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她救了我们!没有她,我们早就死在银甲卫手里了!”
镇国公突然剧烈抽搐,胸口的长枪被顶出半寸,带出的血珠在空中化作细小的蛊虫,直扑阿荞的面门。阿荞的光点瞬间组成屏障,蛊虫撞在上面,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缕缕青烟。
“你看!” 周毛盛的长枪再次刺出,枪尖擦过阿荞的手臂,带起串血珠,“她的血已经能杀死蛊虫,这不是感染是什么?”
影无痕的飞轮突然飞出,缠住周毛盛的枪缨,玄铁臂的齿轮疯狂转动,将长枪死死按在地上:“墨山说过,这是引龙蛊与她血脉融合的表现!她能控制蛊虫,就能彻底消灭蚀骨龙!”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的岩石开始坠落。镇国公的尸体在震动中滚下石台,露出底下的暗格,里面的陨铁图谱在幽蓝的光线下自动展开,显示出九个巢穴的位置,其中八个都已亮起红光,只有最中央的第九巢还是灰色。
“主龙在第九巢,” 阿荞忍着疼痛站起来,眉心的印记重新变回青色,“它在等我,引龙蛊成熟时,我能进入它的识海,说服它沉睡。”
影无痕的玄铁臂突然指向暗格深处,那里藏着个青铜盒子,上面的锁是用陨铁打造的,形状与他的破阵爪完全吻合。“这是墨山留的最后一样东西。”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逆鳞,表面刻满了护龙卫的符文,“用这个能暂时压制主龙的力量。”
周毛盛的长枪缓缓放下,银甲上的红光渐渐褪去:“对不起,我……”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父亲临终前说,引龙蛊的宿主最终都会变成蚀骨龙的傀儡,我怕……”
“墨山的信里说,只要有足够纯净的陨铁,就能阻止变异。” 阿荞从影无痕手中接过逆鳞,轻轻按在眉心,印记的青色瞬间变浅,“你们的玄铁臂和长枪,就是最好的净化剂。”
石室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墙壁上的裂缝不断扩大,幽蓝的龙息从缝隙中渗出,将岩石腐蚀成粉末。影无痕将逆鳞分成三份,自己和周毛盛各拿一份,剩余的交给阿荞:“第九巢的入口在暗格后面,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