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莽撞触发古墓机关被重创。
苏瑾在摇曳的火光下辨认壁画内容,声音突然颤抖:“这不是古墓…是封印场!”
李云辰看着同伴染血的衣襟,指尖白光一闪而逝。
“运气不错,”他踢开碎石挡住致命齿轮,“这机关我祖母提过。”
沉重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墓道中炸开,仿佛一头濒死的巨兽在石壁深处发出最后的悲鸣。林涛魁梧的身体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拳狠狠擂中,炮弹般倒飞回来,结结实实砸在李云辰脚边坚硬冰冷的石板上。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在斑驳古老的石壁上,留下几道刺目惊心的暗红。
“林涛!”苏瑾的惊呼带着一丝变调的尖利,她手中的火折子猛地一抖,昏黄的光晕剧烈摇晃,将三人扭曲变形的影子投在湿滑长满苔藓的墙壁上,如同鬼魅乱舞。
李云辰瞳孔一缩,动作却比思维更快。他俯身,单手闪电般扣住林涛的肩甲,脚下如生根般稳稳一旋,硬生生将林涛沉重的身躯向后拖离了半步。
几乎就在同时,“锵啷啷啷——”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撕裂了空气!
就在林涛刚刚躺倒的位置前方,一块尺许见方的厚重石板毫无征兆地向下沉陷、滑开,露出下面一个黑洞洞的方形孔洞。伴随着刺耳的机械运转声,一排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粗如儿臂的青铜尖齿,如同狰狞的巨口獠牙,猛地从孔洞中向上暴刺而出!
那尖端寒芒闪烁,距离林涛的后腰,不过寸许!
青铜尖齿一击落空,带着沉重的破风声缩回孔洞。那沉陷的石板又“咔嚓”一声合拢复位,严丝合缝,仿佛刚才那致命的一幕只是幻觉。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以及林涛身下蔓延开的那滩温热粘稠的鲜血,证明着这瞬间发生的凶险。
“咳…咳咳…”林涛蜷缩在地上,像只被抽了筋骨的虾米,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出更多的血沫。他粗犷的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额头布满了冷汗和灰尘混杂的污迹。那身原本还算精悍的武者短打,此刻从右肩到肋下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内里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血正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该死的…什么鬼东西…”林涛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却扯动了伤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差点再次栽倒。
“别动!”苏瑾已扑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强压下去的颤抖,脸色也微微发白。她飞快地从腰间的锦囊里翻出一个玉瓶,拔掉塞子,将里面淡青色的粉末不要钱似的撒在林涛那恐怖的伤口上。药粉一接触血肉,立刻发出细微的“滋”响,冒起几缕白烟,血流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一些。
“忍着点!”苏瑾又从袖中撕下一段干净的内衬,手忙脚乱地试图帮他包扎。
李云辰的目光只在林涛身上停留了一瞬,确认他暂时性命无碍,便迅速移开,锐利的视线如同探针,扫过前方那片被林涛的莽撞提前揭开的墓道空间,以及两侧斑驳的石壁。
苏瑾处理伤口的手突然顿住了。
她的目光被左侧石壁上,那幅因为林涛刚才撞击而震落了大片浮土、此刻在火光下完全显露出来的巨大壁画牢牢吸引。昏黄的光线摇曳着,照亮了壁画上繁复到令人心悸的线条。
那并非预想中祥瑞的神兽或是记载墓主功德的场景。
画面正中,赫然是一尊巨大到几乎要撑破石壁的……扭曲之物!
它的形体难以名状,仿佛由无数挣扎蠕动的暗影强行糅合而成,无数只形态各异、闪烁着怨毒红光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嵌在那团蠕动的暗影之上,毫无规律地开合着,冰冷地注视着画外。无数条类似触须或利爪的阴影从它庞大的身躯上延伸出来,卷曲着、舞动着,深深刺入画面下方——那里,是堆积如山的、面目扭曲狰狞的尸骸!尸骸之海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壁画的边缘。更让人心胆俱寒的是,这些尸骸并非静止,他们的肢体诡异地扭曲着、向上伸张着,仿佛在绝望地攀爬,试图逃离那来自上方黑暗巨物的吞噬,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一点点沉沦下去。
整幅壁画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污秽感,线条狂乱而压抑,色彩晦暗深沉,只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瞳,在火光下散发着妖异的光。
“……这……这不是什么古墓……”苏瑾的声音变了调,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李云辰……这地方……这壁画……它……它是封印场!”
“封印场?”林涛忍着剧痛,倒抽一口凉气,连声音都虚弱了几分,“封印什么鬼东西?画上那坨……那玩意儿?”
李云辰的眉头狠狠拧紧,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眼中幽光一闪,似乎比这墓道更深邃。封印场……这三个字像冰冷的毒蛇,钻进他的脑海深处。幽冥国,古老遗迹,诡异的壁画,还有刚才那精准到令人发指的连环机关……苏瑾的判断,可能性极高!
他的目光没有在壁画上过多停留,反而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林涛身后那片刚刚险些吞噬他的区域——那片看似平整的地板。指尖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纯白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连近在咫尺的苏瑾都未曾察觉。
那缕白光并非攻击,也非治疗,而是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扫过前方地面之下复杂的机括结构。齿轮咬合的节奏、簧片绷紧的力度、杠杆联动的轨迹……庞大而精密的杀戮图谱,清晰地在他识海中展开。
“唔,”李云辰忽然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平静得有些不合时宜,甚至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意味。他不再看壁画,也不再理会苏瑾和林涛惊疑的目光,视线落在那块刚刚吞噬了青铜尖齿、此刻已恢复如初的石板边缘,以及旁边几块散落的碎石上。
“运气不错。”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给同伴听。话音未落,他抬脚,动作随意得甚至有些懒散,对准脚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踢了过去。
那碎石翻滚着,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块致命翻板前方大约两尺的位置——一块看起来毫无异常的石板上。
就在碎石落地的瞬间!
“咔哒!咔——锵!”
那块被碎石砸中的石板猛地向下一沉!紧随其后,旁边两块原本纹丝不动的石板也骤然翻起!这一次,没有刺出的尖齿,下方露出的孔洞里,是两排巨大得如同磨盘、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布满尖利凸起的沉重齿轮!
它们如同饥饿的巨兽上下颚咬合般,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轰然对撞!巨大的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火星四溅!巨大的咬合力在瞬间爆发,气浪裹挟着刺鼻的铁腥味扑面而来,吹得三人衣袂翻飞,苏瑾手中的火折子都险些熄灭。
那两块巨大的齿轮咬合的位置,正是刚才碎石落下的地方!如果刚才有人踏足其上,此刻早已化作一堆模糊的肉酱!
更可怕的是,这恐怖的咬合只持续了一瞬。伴随着沉重的机械运转声,那两块巨大的齿轮缓缓松开、下沉,翻起的石板也“咔嚓咔嚓”地重新复位。而就在它们刚刚合拢的刹那,前方几步之遥的另一块石板,以及更远处的两块石板,几乎毫无间隙地再次向下沉陷!
这一次,下方露出的不再是齿轮,而是如同深井般、深不见底的黝黑孔洞!孔洞边缘光滑如镜,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细微的气流倒吸声。一股阴冷刺骨、带着浓郁腐朽气息的寒风猛地从那些深井中倒卷而出,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吹在身上,让人骨髓都快要冻结。
连环陷阱!一个接着一个,环环相扣!翻板、刀阵、深坑……只要触发第一个,后续的致命机关便会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连绵不绝地发动,将闯入者彻底撕碎、吞噬、埋葬!
林涛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伤口传来的剧痛都似乎被这恐怖的景象暂时压过,只剩下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
齿轮轰鸣的巨响仍在狭窄的墓道中回荡,如同远古巨兽不甘的咆哮。那两排布满狰狞凸起的巨大齿轮在李云辰眼前缓缓下沉,最终被重新合拢的石板彻底吞没,只留下空气中浓烈的铁锈味和油脂燃烧的焦糊气息。
林涛躺在地上,粗重的喘息声在这短暂的死寂中格外清晰。他望着李云辰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怪物。刚才那随意一脚踢出的碎石,位置、时机,精准得如同丈量过千百遍,恰好卡在连环杀阵启动前最关键的节点上!
“你……你这……”林涛喉咙滚动,想说什么,却被肋下的剧痛和巨大的惊骇堵了回去。
李云辰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看都没看那两块刚刚吞噬了恐怖齿轮的石板,目光反而越过那尚未完全平息的陷阱区域,投向更深处被黑暗笼罩的墓道。他微微侧头,用下巴点了点前方那些刚刚显露出来、散发着幽幽吸力的深黑孔洞。
“看着点脚下,”他的声音依旧平平淡淡,没什么起伏,像在说今天的天气,“那些‘气眼’,吸力不小。”
苏瑾扶着林涛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顺着李云辰示意的方向看去,火光摇曳,勉强照亮了前方几块颜色略深、边缘光滑如镜的石板,石板中央,是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的幽深孔洞。刚才那股倒卷而出的、带着尸骸腐朽气息的阴风,源头就是这里!
“气眼……”苏瑾喃喃重复,这个词让她心底那股寒意更重。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李云辰身上,那清亮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浓得化不开的疑惑,“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个翻板机关……还有这气眼的位置?运气?”她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明显的质疑。
李云辰终于转过身,面向他们。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轮廓,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惯有的、带着点懒散和无害的笑容,但那笑意浮在表面,并未深入眼底。
“嗯,运气。”他坦然地点点头,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谈论街角的早点铺子,“不过,这路数我祖母活着的时候,确实跟我念叨过几嘴。”他的目光扫过林涛惨白的脸和那狰狞的伤口,又瞥了一眼苏瑾手中握紧的火折子,那火光映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
“她老人家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尤其……”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尤其一些不太干净的地方,总有些害人的机关。翻板压簧连环套,配上‘气眼’吸人落坑,最后再补上绝户刀……是挺缺德的。”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评价一道菜的味道,“那齿轮的位置压簧力道最大,只要提前引动,它咬死了,后面的连环扣就卡住了。”
林涛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什么压簧气眼绝户刀,都离他的世界太远。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声音嘶哑地插嘴:“缺……缺德?那……那画上那鬼东西……”他下意识地又瞟向那幅让人头皮发麻的壁画,那团巨大的、长满眼睛的扭曲之物,还有下方那尸山血海的景象。
李云辰的目光也再次落在那幅壁画上。暗红的线条,扭曲的形体,堆积如山的尸骸,还有那些密密麻麻、充满怨毒的眼瞳……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嘶吼着纯粹的恶意。他眸色沉了沉,刚才那点浮于表面的轻松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沉冷的凝重。
“缺德?”他重复了一遍林涛的话,声音低沉下去,像浸透了古墓里的寒气,“跟画上这东西比起来,那些机关,只能算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壁画深处,那些被巨大阴影拖向深渊的尸骸,“看到了吗?那些往下沉的人……他们的姿势……”
苏瑾和林涛顺着他的手指仔细看去。火光下,那些尸骸的描绘极其精细,扭曲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肢体痉挛般向上抓挠着,仿佛在绝望地呼救。然而,让他们心底寒气直冒的是,几乎所有尸骸的下半身,都诡异地呈现出一种“融化”的状态,不是腐烂,更像是被某种粘稠的、污秽的力量侵蚀、同化,正一点点“融入”下方那片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他们在被‘吃掉’,”李云辰的声音冷得像冰,“被画里这东西……从下往上……一点点地‘吃’掉。”
“吃……”林涛猛地打了个寒噤,这个词带来的恐怖联想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又呕出来。
苏瑾的脸色惨白如雪,握着火折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壁画带来的精神冲击,远比刚才的物理机关更加令人绝望。一个需要如此多生灵作为祭品来封印的存在……仅仅是想象其万一脱困的后果,就足以让人肝胆俱裂。
“封印……松动了吗?”她艰难地问出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音。如果这真是封印场,那他们闯入此地……岂不是在自寻死路?甚至可能成为压垮封印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云辰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在壁画上反复逡巡,仿佛在解读那些狂乱线条和晦暗色彩中隐藏的秘密信息。那专注的神情,让苏瑾和林涛屏住了呼吸。
片刻,他才收回目光,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审慎:“画很旧了,但……残留的力量痕迹还很新。”他指了指壁画上那些尸骸被“融化”的部分边缘,一些极细微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暗红色能量纹路,在火光的特定角度下若隐若现,“像水波纹……最近……肯定有什么东西……触动过这里。”他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扫过幽深的墓道深处,“我们不是第一批访客。”
“触动过?谁?”林涛强撑着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惊疑和愤怒。
李云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视线从壁画上移开,重新落回林涛身上,看着他染血的衣襟和因失血而灰败的脸色,眉头再次皱紧。
“你的伤,”他声音低沉,“那机关上的东西……带了点‘腐气’。”
林涛一愣,低头看向自己肋下那恐怖的伤口。被苏瑾撒了药粉又匆匆包扎后,血似乎止住了些,但伤口周围的皮肉,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一股若有似无的、像是尸体在潮湿环境中放置太久而产生的阴冷气息,正丝丝缕缕地从伤口里渗透出来,钻进他的骨头缝里。
“腐气?”林涛的声音有些发虚,他自己也感觉到了那股侵入骨髓的阴寒,比伤口的剧痛更让他心惊。
“嗯,”李云辰点点头,语气凝重,“寻常伤药压不住的。这地方……污秽得很,得尽快找到压制或拔除的办法。”他的目光扫过前方那些陷阱密布的地面和深不见底的气眼,又望向墓道深处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能走吗?”他看向林涛,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冷静的评估。
林涛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尝试着用没受伤的左臂撑起身体,肋下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股阴冷的腐气也随之翻腾,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但他硬是没吭一声,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能!”
苏瑾连忙用力搀扶住他几乎要栽倒的身体,脸上写满了焦虑。
李云辰不再多言,他转过身,面向前方那片危机四伏的黑暗。昏黄的火光只能照亮他身前几步的距离,光与暗的交界处,仿佛一条吞噬生命的界线。他深吸一口气,冰冷而污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铁锈、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跟紧我的步子。”李云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墓道中令人窒息的死寂。他迈出了第一步,脚下落点精确地避开了一块颜色略深的石板边缘,踩在它旁边一块看起来毫无异样的石板上。
“记住,”他的声音在幽暗中回荡,清晰而冰冷,“踩过的石头,别踩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