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汪新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餐车里享受充分的舒适空间了,偷东西的小贼耷拉着脑袋被手铐拷着坐在座位上。
唐兴国和未婚妻反复查看着手表的外观和走字儿,确保没有受到磕碰和损坏,这才喜滋滋的收回包里。这回女子再也不敢要手表来炫耀。
马魁吩咐小胡打开笔记本,正准备坐下来问话,发现汪新居然也大咧咧的坐在旁边不走了。于是纳闷问:“你还在这儿干啥?立功归立功,你该回车厢了。”
汪新笑道:“师父,好歹我抓了这个家伙,审问过程我也听听呗,方向,我绝对不捣乱。”
马魁看了他一眼,也不再管他,而是径直开始审问眼前的小贼。
“姓名?”“侯三金。”
“哪里人?”“就是宁阳本地人。”
“既然是本地人,在哪里不能刨口饭吃,为什么要做贼呢?”
“嘿,警察同志,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能像你一样有门路当警察吃公家饭,我说话做事比你还光明磊落,我倒是想找个正经工作呢,可没地方要我啊!”侯三金撇撇嘴,摆出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我能当警察也是从小苦练外加出门闯荡才有的机会,你自己要是有本事,还怕没单位要你?自己不努力完事儿在这怪社会,你自己觉得很了不起么?”马魁有些生气的敲着桌子批评道。
汪新在旁边听得了然,心说马叔这话放在后世的抖英上非被网友夸“眉笔小子”不可,不过放在现在,确实没毛病,这个充满机遇和变化的年代,只要肯干的,基本都能有一番出路。
不过侯三金显然非常不鸟马魁说的这番话,反而更加鄙夷:“你知道啥啊?你知不知道我家啥情况啊?知道为啥我叫侯三金不?”
马魁疑惑道:“这跟你犯案子有啥关系么?”
“关系大了!我原名的金是论斤称重的斤,因为我生下来只有三斤重,当时村里的接生婆都说我活不了,结果我命大,不但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从我记事儿起,家里就穷的响叮当,一大家子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全靠着我这一手功夫讨吃的,你说我有机会学本事吗?有时间学真东西吗?除了偷东西,我还有啥出路?”
听着侯三金越发激动地自述,马魁眉头一皱,小胡记录的笔也不自觉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坐在旁边的汪新此时插嘴:“你就是生下来侯两斤,现在你也是犯法了,你有你的苦衷,那我们也有我们的职责,刚才你小子把手表想扔便池里落到铁轨旁边的落石上吧?那个时候你有想过这俩年轻人的死活吗?这块手表是人家小伙托了人情、花光家当才买的彩礼,要是没了,他们俩以后怎么办你想过吗?托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我们很同情,但是这不是你作为犯罪被理解的理由!要是天底下所有人都因为出身困难就来犯罪,那你信不信你的家人都将永不安生?”
侯三金听后顿时有些哑火,但是他还是有些恼羞成怒道:“有什么不安生的?反正我爸妈年龄都不小了,一身的毛病,要是有人给他们解脱,还是件好事儿呢!”
“那你的姘头呢?!你的孩子呢?!”汪新一拍桌子起身喝道。
“嘶......”侯三金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了一般。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对方,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瘦削的身体,此刻更是像风中的残烛一般,微微颤抖着。这颤抖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和震惊。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看上去十分虚弱。
马魁和小胡包括坐在旁边的唐兴国小两口,都有些吃惊的望着汪新,为他说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而感到震惊。
过了一会儿,侯三金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和斗志,他的肩膀耷拉着,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仿佛生命的活力在这一刻被抽走了。
“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汪新冷哼一声:“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的行踪好像非常神秘,在我们警方面前,所有的抵抗都是纸老虎,你孩子以后要上学的吧,你的相好要吃饭过好日子的吧?你要是进去了,档案里背一个案底,以后孩子干啥都受影响,我劝你好好交代,争取获得失主的谅解重新做人,否则以后你也跑不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车厢里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而汪新此时脸上镇定,实则内心也有些不确定。原着里这个侯三金有个孩子因为长了点皮肤病就被他抛弃,不知道在现在这个时空里还会不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毕竟他穿越到这里后,有些事情都跟原来的进度不太一样了,所以他只能先说出来试试看了,眼下看来还真有效果,就是不知道这个孩子什么情况了。
侯三金颤抖着双手,突然间捂脸失声痛哭:“我儿子他要不行了,我们没钱,我只能重操旧业了!”
满车厢人顿时愣住,这什么情况?这发展走向怎么有点诡异啊?尤其是汪新,他现在脑袋有点大,虽说目前情况还在自己掌握之中,但是这个孩子看来被他和那个相好的给养起来了,没有丢啊,只是这个不行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得了什么别的腌臜病?
马魁缓和了口气说:“你别哭,有事儿说事儿,兴许我们还能帮你。”
侯三金哭了一阵,缓和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道:“一九七七的年的时候,我因为犯事儿了蹲了号子,出狱后干起正经活儿,后来认识了相好的在一起了,前年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当时我手头上攒了几个钱,再加上偷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出狱确实有些累了,想就此收手学门手艺养活他娘俩,谁承想这孩子上周刚满一周岁,浑身长满了疙瘩红点子,哭个不停,我们俩赶紧把孩子送到村里赤脚医生那里,医生说这孩子可能得了什么严重的皮肤病,需要送到大医院,可能要花不少钱。我这寻思着常规手段不可能短时间来钱,所以就想着再干一手,只要我儿子这关能挺过去,以后打死我都不干这一行了......”
马魁和汪新听后,见他讲述的过程中不像是撒谎的样子,态度这才温和下来。
“你这当爹的咋这么糊涂呢?孩子生病了不赶紧先送医院,自己在这儿先偷开了,你要是一直没偷到咋办,或者说你被抓了,不声不响的家里人不知道咋办?你想过这样的后果吗?”马魁恨铁不成钢地说。
“是啊,而且医院肯定会先救治你儿子的,这个空档你再去筹钱不行么?”汪新也跟着说。
“现在说啥也晚了......我偷东西我认罪,只是我担心我儿子,我那相好的不像个能当妈的人,不知道我进了号子,她能不能照顾孩子......”侯三金说到这里,咧咧嘴又准备哭。
马魁叹了口气说:“行了别哭了,我就问你,甘心坐牢不,愿不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侯三金一听这话,顿时眨巴着眼睛,泪汪汪地说:“那肯定是不甘心坐牢了......我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我儿子......”
汪新这时打断他问:“其实我有点好奇啊,你儿子既然这么个情况,你咋就没想过放弃呢?”
“汪新,你这说的啥话!”马魁立刻批评道。
侯三金苦笑道:“我家里本身就人丁不旺,像干我这个勾当的,这辈子能不能有后代都不知道,所以这个儿子真是意料之外拥有的,我......我不想轻易放弃他。”
汪新点点头,心中暗想,这侯三金这一世里还真像个爷们儿样,看来原着里的后续剧情不会在他身上重现了。
马魁瞪了汪新一眼,接着对侯三金说:“你这样,你现在去跟这两位失主道歉,请求他们原谅,要是他们不追究这个事情,那我可以让你不用蹲号子。”
“啊?!真......真的?”侯三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马魁,生怕他是在言语糊弄自己。
“我马魁这辈子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说假话,但是人家原不原谅你,我说了不算。”马魁悠然说道。
小胡有些迟疑地说:“师父,您这样不太符合规定......”汪新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向他摇了摇头,小胡这才没继续说下去。
侯三金听了马魁的话,立马转身面向唐兴国二人,“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说:“大兄弟,大妹子,偷你们的东西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为了给我儿子看病才鬼迷心窍,求你们原谅我这一次吧。”
唐兴国和未婚妻对视一眼,唐兴国犹豫着说:“我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但是你这偷东西的事儿,实在是让我们心里膈应,你知道刚才丢东西的时候,我连上吊的心情都有了吗?”
侯三金泪水横流,满脸痛苦:“是我不好,你们要打要骂都可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行了,我出去后一定找个正经工作,好好赚钱给儿子看病。如果你们真的不想原谅我,那也求你们给我点时间,让我把儿子送到医院再接受惩罚!”
这时,马魁也在一旁劝道:“两位,他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好在东西也拿回来了,你们呢,就当是做件好事,给他个机会吧。”
唐兴国叹了口气,说:“行吧,我们就原谅你这一次,希望你以后真能改,不要再干这种缺德事儿了。”
侯三金听后顿时激动得连连磕头:“太谢谢你们了,我一定会重新做人的,以后学个技术干 个正经营生!”马魁点了点头,“既然失主原谅你了,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过你出去后可得说到做到,下次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搞歪门邪道,那说破大天我也要关你个十年八年的!”
侯三金抹了把眼泪,用力点头:“我一定做到。”
后续事情就很简单了,汪新回到车厢,而马魁第一时间给局里反馈了消息,然后胡局亲自出面联系到侯三金所在住处的派出所,派出所的警察按照地址找到侯三金的家,将哭闹个不停的婴儿和以为警察上门抓人而吓破胆的女人一起带去了医院。
事后,小胡继续和师父巡视,但是他的脑海中却一直在回想着师兄汪新说过的话。
“师兄,你咋知道那个小偷家有个相好的,还有个孩子?”
“呃......猜的,他这个岁数了有个相好的和孩子很正常,我也是打赌,他要是没有我就说我想错了呗。”(纯胡扯)
“哦,那你真行,可是师兄,咱师父要免他罪的时候你为什么捂住我的嘴啊,师父的做法确实不符合章程,咱不能因为是师父的徒弟而跟着违反制度啊。”
“小胡,你切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虽说今天这事儿确实不符合制度,但是谁家能没点困难事儿呢?你能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做违反规定的事情吗?”
“可他过去就是个小偷啊!”
“过去的事情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他现在就是个为子求生的干净人,不能因为他过去是个小偷,就戴有色眼镜看人家。而且失主也已经决定了不跟他追究,你抓他还图啥呢?让他检讨错误?咱们抓人的目的是让那些罪大恶极、不知悔改的人强行受到法律的制裁,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让苦命人的细绳再添断处,明白了吗?”
“我......我还是有点想不通。”
“想不通慢慢想,干警察不止是维护法律的尊严,还要维护苦命人的尊严,凡事都按教条做事,人还是人吗?那是机器!”
哈城站不知不觉到了,汪新等人纷纷下车向出站口赶去,小胡维持着下车的秩序,下意识看向汪新的背影,隐约间,他感觉这个背影和师父的很像,很像,并逐渐的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