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话音落下的瞬间，三道截然不同的目光，同时聚焦于他身上。
“助你？！”
摩罗周身的魔气剧烈翻腾，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怒焰，他一步踏出，虚空在脚下崩裂，声音自牙缝中挤出，带着地狱深处刮来的寒风。
“你有办法，就赶紧说！”
“再晚片刻，他坐稳了圣位，你我皆是新天阶下的累累白骨！”
他那张俊美邪异的面孔已经彻底扭曲，对姜仙成圣的恐惧与憎恨，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申公豹却对这滔天魔威视若无睹。
他抚着颔下三尺黑须，那双洞悉因果的眼眸，只是静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讥诮，仰望着天穹之上那道正在与三界法则合一的仙影。
“急什么？”
他的神念传音，在摩罗、陆长青、姬明月三人的神魂中同时响起，带着一种老谋深算的沉稳。
“他姜子牙要借人道之基，高举他的玄仙道天，做那万古唯一的真仙。”
“可他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申公豹的神念一转，指向那被无尽仙光笼罩的人间大地，指向那座名为“白玉京”的狂热之城。
“他此刻的根基，他所有的力量来源，仍旧是那数以亿万计，为他祷告祭天的凡人修士！”
“只要让这些刚刚转修他仙法的人，自发遗弃仙道，重修武道……”
申公豹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冰冷的、颠覆性的疯狂。
“他的仙道根基，便会瞬间崩塌！”
此言一出，姬明月那双黯淡的凤眸之中，猛然爆出一团星光。
她瞬间明白了。
姜仙的玄仙道，是以“仙”凌驾于“人”之上，以长生为诱饵，将整个人道收割为自己的资粮。
可若是人心中生出“人不弱于仙”，甚至“人可胜仙”的意志呢？
一旦这股意志成为洪流，人道气运必将反噬！
到那时，以人道为基石的玄仙道，就成了建立在沙滩上的高塔，顷刻间便会倾覆！
申公豹的神念再次扫过陆长青。
“说来，此事还多亏了陆道友。”
“若非你开创的武道，给了这世间凡人一条不假外求、只凭自身便有一线成圣之机的通天大道，贫道此法，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绝无可能实现。”
陆长青没有言语，只是握着诛仙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感受到了。
在那人间大周的疆域内，在他曾经传下武道的地方，无数刚刚熄灭的武道火种，并未真正死去。
它们只是被“仙道长生”的虚妄暂时掩盖。
只需要一点火星，便能再度燎原！
申公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焦躁不安的摩罗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而这一点燃薪柴的火星，便需要道友来做了。”
“道友的六欲天魔之道，最是擅长勾动人心，蛊惑七情，放大欲望。此时此刻，正是你大展拳脚之时。”
摩罗眼中的暴戾魔光一滞，随即化作了然的阴狠。
他明白了。
申公豹是要他潜入大周仙朝，以天魔秘法，去点燃那些凡人武者心中的不甘、愤怒与野心！
让他们回想起修习武道时，那股顶天立地，只信自己的昂扬斗志！
让他们意识到，卑微的祈祷换来的仙法，终究是仰人鼻息！
而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武道通神，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姜子牙的仙，是高高在上的恩赐。”
申公豹的声音愈发幽冷，带着一丝宿命般的嘲弄。
“而贫道要让世人明白，人，不必求仙！”
“人，亦可胜仙！”
“当这股信念汇聚成海，人道自强，便会压过仙道！他姜子牙的圣位，自然不攻自破！”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几人神魂中炸响。
好一个申公豹！
好一个“人可胜仙”！
他这是要从根子上，挖断姜仙的道！
昔日封神，他与姜子牙为敌，身死道消，被填了海眼。
如今姜子牙窃取圣位，要证就世间唯一真仙，他又站了出来，要再与这位老对手，争上一回！
这看似短暂的几句神念交流，在外界不过是刹那之间。
四位准圣，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却又唯一可行的计划！
“好！”
摩罗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不再有半分迟疑。
他周身魔气一敛，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黑光，瞬间撕裂虚空，朝着人间界那座被仙光笼罩的“大周仙朝”，疾速遁去。
姬明月也对着陆长青与申公豹微微颔首。
“大景亿万子民，人道气运，皆在此一搏！”
她身后那副明灭不定的星图，在这一刻重新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人道皇者之气冲霄而起。
下一瞬，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回归大景皇朝，准备里应外合，主持一场前所未有的人道大祭！
战场之上，只剩下陆长青与申公豹。
以及那仍在不断挣扎、为他们争取着宝贵时间的诡祖化身。
这尊新晋的圣人，仍在不甘地咆哮，用尽一切力量，延缓着自身道果被窃取的速度。
他不想姜仙就这么踩着他的尸骨，如此轻易地登临绝顶。
这无意中的拖延，给了陆长青他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申公豹看向陆长青，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道友，摩罗与姬明月只能种下火种，可要让火种烧起来，还需有人能正面挡住姜仙的仙威镇压，为他们争取时间。”
“贫道虽有万般算计，但正面搏杀，非我所长。”
陆长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目光移向了九天之上的姜仙。
“知道了，只要他未成圣，我便可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