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穆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将外面的一切喧嚣与风暴都关在了身后。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柔软得像融化的蜜糖，将整个空间包裹在一片静谧安详之中。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被地毯中央的小小身影吸引。苗苗已经睡熟了，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趴在一只巨大的浅蓝色海豚玩偶上，小小的脸蛋陷在柔软的绒毛里，随着均匀的呼吸，肉乎乎的脸颊微微起伏。一条雪白的浴巾被有些笨拙地盖在了他撅起的小屁股上，堪堪遮住那份浑圆的可爱。
看到这一幕，辞穆眼底那份因复仇而起的、冰冷锐利的锋芒，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化作了一片温柔的湖泊。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看到九艉正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高大挺拔的身躯即便坐着也极具压迫感，却因为此刻的专注而显得有几分无害。他还没有睡，正低头摆弄着那部与他体型格格不入的手机。长发如丝滑的绸缎，几缕垂落在他宽阔赤裸的肩头，灯光下，每一寸肌理都流畅而充满了爆发力，美得像一尊古希腊的战神雕塑。
九艉似乎研究得十分入神，瑰丽的眼眸微微眯起，瞳孔里映着手机屏幕的微光。他修长的手指，指尖正好奇地在屏幕上划过。
辞穆悄无声息地走近，才看清了屏幕上的内容。九艉不知怎么误打误撞地打开了一个直播软件，前置摄像头正清晰地映出他那张惊心动魄的脸。而屏幕的左下角，五颜六色的弹幕正像开了闸的洪水般疯狂滚动着。
【卧槽！大数据你终于做了件人事！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这红发红眼是特效吗？美到我失语……】
【美人没穿上衣！锁骨能养鱼了！求摄像头往下挪挪，让我康康腹肌！】
【呜呜呜哥哥嫁我！不，我嫁给你也行！】
幸好，作为人鱼的九艉完全看不懂这些复杂的方块字。他只是觉得这些不断跳动的小符号很有趣，歪了歪头，对着屏幕里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带着困惑的轻哼。
那声轻哼带着一丝不解，瑰丽的红瞳里映着屏幕上自己的倒影。九艉似乎觉得这倒影有些呆板，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下方一排闪闪发光的小图标上划过，最后，好奇地戳中了一个看起来最亮晶晶的星星图案。
下一秒，屏幕里的那张神只般的俊脸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他的眼睛被不成比例地放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眼角被拉扯得又尖又翘；而原本流畅有力的下颌线条则被粗暴地削尖，变成了一个足以戳穿胸膛的锐利锥子。这张被扭曲的“蛇精脸”，与他本人那张惊心动魄的、充满原始野性美感的面容形成了极其荒诞的对比。
九艉愣住了。他抬起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先是摸了摸自己轮廓完美的下巴，触感坚实而温热。然后，他又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手机屏幕上那个尖得吓人的虚拟下巴，触感却是冰冷而光滑的。他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歪着头，喉咙里发出一串更加困惑的唧唧声。
弹幕在短暂的死寂后，彻底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美人！求你！关掉这个邪术！！！】
【是谁给神明大人套上了该死的磨皮滤镜！有罪！】
一条金色的跑车动画带着刺耳的音效划过屏幕，九艉眼瞳微微一缩。
辞穆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他俯下身，同时小心地避开了摄像头的范围。他伸出自己那只完好如初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九艉的注视下，精准地点中了屏幕上那个小小的“x”。
特效瞬间消失，屏幕里的容颜恢复了原样。
九艉似乎思索了一下，红宝石般的眼眸里闪过恍然大悟。他兴致勃勃地再次看向那排小图标，点中了一个小狗头像的图标。
下一秒，一个卡通的黑色狗鼻子和两只毛茸茸的垂耳出现在了他脸上。九艉好奇地晃了晃脑袋，那对虚拟的耳朵也跟着滑稽地甩动起来。
弹幕又一次被【啊啊啊啊】和【可爱】淹没。
辞穆的笑意更深，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见九艉又一次乐此不疲地切换了特效。这次，他的脸上被贴上了两片翠绿的黄瓜，还附带了一层滑稽的白色面膜涂层。配上他那双一本正经的、不染尘俗的瑰丽眼眸，那份反差萌简直能让所有看到的人当场昏厥。
看着九艉乐此不疲地准备点开下一个特效，辞穆在九艉好奇的注视下，点中了屏幕上方一个麦克风形状的图标，图标上随之出现一道斜杠。直播间里那些因为礼物特效而产生的喧闹音效瞬间消失，房间里只剩下苗苗均匀的呼吸声。
“怎么想着要玩这个的？”辞穆的指尖从手机温热的背壳上划过，轻声问他，“这是直播。”
见九艉红瞳里满是茫然，辞穆耐心地组织着语言，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就是……通过这个，很多很多的人，都能看见你。就像一面可以被无数人同时看到的镜子。”
九艉似乎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伸出手指，指向屏幕左下角那些依旧在疯狂滚动的彩色方块字：“他们在说什么？”
辞穆的目光扫过弹幕，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甚至带上了独占心作祟的骄傲。他笑道：“他们在夸你好看，还说……想让你把摄像头往下挪挪，看看你脖子以下是什么样。”
对于人类社会中“裸露”与“羞耻”的观念，九艉毫无概念。在他看来，这或许就跟辞穆夸赞他尾巴的鳞片漂亮一样，是一种纯粹的欣赏。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请求”，甚至显得有些大方。
只见他单手举着手机，手臂微微下移。
镜头跟随着他的动作，从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滑过线条流畅优美的脖颈，落在那片宽阔结实的胸膛上。灯光下，每一块肌肉的轮廓都清晰分明，充满了力量感，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镜头继续向下，扫过壁垒分明的八块腹肌，以及那没入腰间毯子边缘、引人遐想的性感人鱼线。毯子随意地搭着，根本无法判断那之下是否蔽体。这一幕充满了原始的、不加矫饰的野性诱惑，足以让屏幕另一端的所有观众瞬间失血。
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停滞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爆发了，无数礼物特效几乎要将屏幕彻底淹没。
然而，这视觉盛宴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
屏幕毫无预兆地一黑，随即跳出一个冰冷的系统提示框：【您所观看的直播间因内容违规，已被永久封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