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蜿蜒的滨海公路驱车前行,透过郁郁葱葱的丛林间隙,得以窥见远处碧蓝的海面与天际交汇成一条模糊的边界。
铁艺雕花大门缓缓开启,瀑布般垂落的紫藤萝映入眼帘,轻柔的微风夹杂着阵阵花香送入鼻尖。
穿过爬满藤蔓的白色拱门之后便豁然开朗,馥郁的花香裹挟着温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左右两边处处是打理好的绿植花丛,庭院中央的喷泉缓缓流淌,水雾在阳光的折射下映出彩色光晕,让人移不开眼。
还来不及赞叹一句,巴洛克风格的古堡的全貌骤然浮现,程可仰着头张大嘴巴看着高大的建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好漂亮,就像童话一样!”她忍不住赞叹,扯了扯罗时璟:“这是租的?还是买的?”
罗时璟心不在焉地回:“买来度假的。”
“哇,真奢侈,这得花不少钱吧,太漂亮了,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子公主都要生活在古堡里了。”她喃喃地说。
闻言,罗时璟轻抚她的发丝,“喜欢的话,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扬起唇角,梨涡若隐若现,笑意却未达眼底分毫。
“真的?住在这儿还能看见大海,好幸福!”程可新奇地观察着四周,没过一会儿眼底浮现几分无奈:“但是马上要开学了也住不了多久了,不过能来一次也算是长了见识,谢谢你带我来这儿玩。”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罗时璟似笑非笑地别过眼。
走进城堡,一股浓郁的木质香扑面而来,水晶吊灯亮起,照亮整个大厅。一天的舟车劳顿,程可疲乏得不行,问了房间就说要去睡觉了。
罗时璟目光沉沉,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样累了,一天下来话比平常少很多,上前拥住她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轻声说:“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床的缘故,程可一夜都在做梦。梦里面不断闪回着各种她从没见过的场景还有人,虽然没见过但感到很熟悉。
梦里有冤枉她不检点的丑恶嘴脸,故意陷害她的女人面孔,还有带着假面冲她微笑的危险人物,她本能地往后退,退着退着脚底下踩着的平地突然塌陷,她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危急关头,一个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一张出乎意料的脸。
是蓝褚佑。
她求他拉他上去,他温柔的眼神里似有滔滔的江水,然而温柔片刻化为子虚乌有,他看着她,在她乞求的目光下一点一点松开了手。
巨大的悲伤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冰凉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身体继续向下坠着,想象中落地的疼痛却并未到来,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的细密的绳网里,细密的网似乎正在一点点收紧,她就像掉入猎人陷阱的野兔。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但都只是徒劳。
或许这就是为她编织的囚笼。
在她心灰意冷之后,网被一双手打开,天光泄了进来,她欣喜地抬头,以为终于能逃出去,却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那人抓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不带感情的动作像拎起一只鸡。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她,嘴边的梨涡分外地刺眼……
程可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突突地跳着。
一转头,现实与梦境重合,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如鬼魅一般牢牢盯着她。
后颈的寒毛瞬间炸开,一股尖锐的凉意从尾椎骨处腾地蹿起,像电流一般顺着脊柱直达天灵盖,身体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或许是她的脸色过于难看,那双眼睛里透出几分担忧,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罗时璟问。
“没、没事。”程可躲开他的手,眼神躲闪,“就是做了个噩梦。”
罗时璟的手在空中僵了几秒,而后收回,温声问:“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了。”
听见这个答案他愣了一下,笑了出来:“梦见我怎么是噩梦?”
程可被问地头皮发麻,胡乱说:“是梦见你了,也是噩梦,梦见地塌了我掉下去了,是你救了我。”
罗时璟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勾了勾唇,莫名的压迫感也没了。
“快起来吧,早饭好了。”他说。
一桌子早餐十分丰盛,程可吃得很尽兴,却没见到厨师的影子,好奇地问怎么都没看到其他人的影子。
罗时璟低垂眼睑,说:“他们都不住这里,只有我叫他们来他们才会过来。”
“哦~”她点点头,一心认为他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没再多想。
吃过饭,程可便在城堡里“探险”,里面的一切东西对于她来说都很有意思,不管是精美的壁画和雕刻,还是陈旧的阁楼和塔楼,抑或是开阔的庭院和美丽的花房,她都十分好奇。
在里面逛了一天下来,她最喜欢的还是里面的书房。
书房里有一整面高墙的书柜,塞满了书,层层叠得可谓是浩如烟海。
她还发现里面有一架钢琴。
“罗时璟,这是你的钢琴吗?”她兴奋地问。
“不是,”他走上前摸了摸钢琴的琴键,说:“是我爸爸买给我哥哥的,只不过他去世后我哥再没来过。”
“这样啊,那你会弹吗?”她仰起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想看我弹?”他挑了挑眉。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唇边溢出一声轻笑,他坐上琴凳,身姿挺拔,后背绷出完美的直线,微微颔首,轻松地将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做好准备之后,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搭上黑白琴键。
不出片刻,悦耳的琴声流水一般倾泻而出,时而清透银亮,如阳光下碰触的水晶叮铃,时而低沉深邃,如深夜高悬的孤月静照海水,伴随着旋律的起伏,程可如坠云端,逐渐沉醉其中,眼前世界仿佛只余眼前一人。
暖光下,他低垂眼睑,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发梢随着跃动的腕骨划出轻盈的弧度,唇角晕染出似有若无的浅浅笑意,姿态优雅又从容,就像一位高傲的王子。
程可眼里透出欣赏的光芒,直到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她久久舍不得回神。
“怎么不弹了?”她兴致勃勃。
望着她因为喜悦泛起红晕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神,罗时璟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两下,破天荒地红了耳尖,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说:
“……不如我们一起做点儿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