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画面在眼前飞速掠过,程可处理完了一切,简单收拾行李,踏上了前往紫荆市的列车,坐在窗边,沉默地望着窗外。
车到站,人群蜂拥而出,脸上或平静或喜悦,前往各自的目的地。唯有她,站在车站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写满了迷茫。
她没有地方去,最后还是回了蓝褚佑之前的公寓。
门缓缓推开,屋子里还是和之前一样,因为他搬走了所以空荡荡的。玄关处还挂着她车祸之前挂上去的雨伞,她走进去,把行李丢在一旁,手指摸上餐桌的边缘,上面空无一物,仅有一只空的花瓶,花瓶里曾经插过他送给她的花,他们在这张桌子上吃过很多顿饭,聊过很多天。
一阵无力感突然席卷上她的身体,她无力地陷进沙发,指尖划过柔软的靠背,与他在这里嬉闹亲密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坐了一会儿,她来到阳台看见外面小茶几上摆放着几本专业书和题册,因为要随时看,她总是随意地将书放在各处。翻开书还能看见自己做的笔记,密密麻麻的躺在前面的书页上,因为是刚开的课程,只有前面记了笔记,后面只写了一些预习时不明白的问题。
突然,她的目光在其中一页停住。
平时她看书,会将里面重要的部分折起来,后面翻阅查看时会方便很多。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折的页面都被摊平了,而且这本书是选修课的书,她没翻过几次,但现在书的边角却微微卷起,显然被反复翻阅过很多次。
一个想法在脑中浮现,她颤抖着手指合起书页,调转脚步来到了蓝褚佑之前的房间门前。
心跳突然加速,她咽了咽口水,曲起手指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她握上门把,怀着紧张不安的心缓缓下压,“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卧室的景象出现在面前。
被子被掀开,床单几分凌乱,床下放着一双拖鞋,衣帽架上挂着一件外套。
她顿了顿,走了进去,环望下四周,确定蓝褚佑在搬出去之后还回来住过,在看向床上时,枕头下面压着的一个东西让她的心跳跳得更快了。
那是一张露出一个角的照片。
颤抖的指尖掀开枕头,摸上泛黄的照片。照片边角被反复摩挲过,画面上,蓝褚佑与她四目相对,她看着他,在笑。
她捏着那张照片许久,最后把它放了回去,转身来到门口,打开大门匆匆下了楼。
怀着忐忑的心赶到学校,她站在经贸学院门口却又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几个出来的学生说说笑笑地与她擦肩而过,讨论的话语随着风飘进她的耳朵里。
“真没想到啊!蓝神的继父是个杀人犯,还篡改遗嘱抢了他们家的蓝雁,这也太恐怖了,他娶蓝神妈妈就是为了害她父母然后吃绝户吧?”
“是啊,蓝神真惨!不过还好他一直没有忘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算让那个畜生爹偿命了。”
“我看新闻说关键证人是白婧柔,不就是那个大一的美得像公主的那个女生,她是蓝神的青梅竹马啊?俩人也太配了,她出来作证也是支持蓝神,坚定站在他那一边吧!感动!”
“这两个人郎才女貌的确实配一脸,他们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
“啊什么时候?”
“你消息不灵通啊,就下个月,好几家媒体都报道了,声势浩大得很,蓝神真的很喜欢她啊,他俩肯定会成为校园情侣传说的……”
随着声音逐渐远去,程可的心凉了个彻底。看了一眼经贸学院的牌子,垂下眼眸转身离去。
这时,经贸学院走出两个人影。
“你昨天去拍婚纱照了?”林霄辰低着眉眼,突然问身旁的人。
蓝褚佑没回答,眼睛突然聚焦到一处定住。
“你……阿姨和心音同意了吗?她们对顾谨衡的事……唉……”颇难开口似的,他一边碎碎念一边不停摇头,却发现身旁人脚步久久没动,一直看着远处一个方向。
“看什么呢看那么入神。”林霄辰也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我好像看见程可了。”蓝褚佑说。
“哎!”林霄辰突然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盯着好友:“肯定又是你的幻觉,我都说了,我朋友说她和姓罗的出国旅游了,叫你别担心,还一直想着。”他无奈地解释,眼中的困惑更甚,带着埋怨的口吻指责起好友:“你现在家里那个样子,还惦记着人家,结果呢,又跑去跟别的女人结婚,我真搞不懂你了。”
他眉头紧蹙,言语之间满满无奈:“你听我一句劝,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心里有别的盘算,还是和白婧柔做了什么交换,但是你这样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他语气激动,说了半天才发现他根本没在听。蓝褚佑依旧望着远处,露出有些迷茫的神情。
·
走出校门的程可又开始感到迷茫,脑海中回荡着那些学生讲的话。
下个月,蓝褚佑和白婧柔要结婚了。
她行尸走肉般在大街上走着,走到一个公园,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拿出手机盯着待机页面看了半天,鬼使神差点开了学校论坛。论坛上讨论着些有的没的,有好几条帖子在说鸿雁集团的事,基本都是在骂顾谨衡和心疼蓝褚佑的,要不就是说蓝褚佑白婧柔金童玉女的。
她机械地刷新着页面,不知道想寻找什么内容。突然,在角落里看见一条提到她的。
心机婊今天死了吗:那个想嫁豪门的心机婊是不是都没来上学了?不过也是,估计是被蓝神抛弃没脸见人了吧哈哈哈,我早就说过,蓝神那样家庭的人,对她就只是玩玩而已。”
纯路人:楼主英明!
油多了只会腻:楼主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已经傍上罗少了,人家可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强多了
……
程可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所有攻击她的评论,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疑惑,为什么?为什么她都不认识那些人,那些人却把她当成仇人一样攻击谩骂。
心如死灰地退出帖子,界面突然弹出一个新帖——
吃藕丑:锵锵锵!磕蓝白cp的有福了!搞到一张他俩新拍的婚纱照!
吃藕丑:图片.jpg
婚纱照……?
没想到连婚纱照都拍好了。
程可匆匆瞥了一眼,便把手机熄屏,那一瞬间,四肢冰凉,心脏跳得像心悸,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她拼命地呼吸,却始终吸不到一口氧气似的,头脑一片混沌。
她在公园里坐了很久,一直到天黑,周围的人都起身回家,她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力气站立,没有愿望起身,就这样坐着,呆滞地望着头顶的一片天。
连感知的痛苦也在一点点抽离她的身体。
什么都没留下。
天公无情,浇下一场雨,淋湿了她的身体,又刮过来一阵风,让她瑟缩起身子,打了一个寒战。
像是被冷雨浇醒了,她抱起胳膊,哆嗦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远处狂奔。
狂奔了一阵,脚步在一个地方停下,她抬起头,惊觉自己来到了这里。
她来到别墅门口,隔着玻璃遥望灯火通明的室内。
室内,温暖的灯光落在女人身上,女人的肚子高高垄起,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书,或许是在看养育相关的书籍,她的神情极认真,眼神中有希冀的亮光,嘴角挂着一抹恬淡满足的笑容,画面平常却温馨。
程可摁了门铃,管家认出她便放了她进去。
“你——”顾芸手中的书掉落在桌上,震惊地望着她。
她没说话,只是望着眼前这个应被称作“妈妈”的女人。
“陈妈,拿厚毛巾来给她擦擦水啊!”顾芸叫了一嗓子,双手撑住沙发边缘,艰难地站起身,慢慢移步到她面前。
“你怎么——”她瞥了一眼她身后,再望向她时轻皱眉头,眼神复杂,眼底涌动着各种情绪,下意识冲她伸了伸手,却又怯懦地收回。
两个人都感觉得到,气氛有些古怪。
“小姑去世了。”她突然说。
顾芸的瞳孔震颤了一下,再次抬手,似乎想去触碰她的肩膀,这一次,同样在半空中僵住。
程可望向她发抖的指尖,心里五味杂陈。
她似乎想抱她,她想。
她沉默片刻,克制地不去看她的手,开口说:“我身上凉,你怀着孩子,不要离我太近。”
顾芸愣了一下,缓缓放下手退开了些距离,在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上站立。
程可的心又能呼吸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她道:“能送我出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