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将手里的粥摔到桌子上。
“你没有趁着这一段时间跟家里缓和关系么?”
陆怀玉只是流泪,并没有说话。
孩子哭个不停,夏然心里烦躁得厉害。
他本来拿起粥想要喂陆怀玉,现在什么心情都没了,直接把粥扔在了桌子上。
“你自己吃吧,我出去走走。”
夏然刚出门,隔壁病床的女人就劝道。
“男人都这样,生了孩子之后,你就不是你了,从前的浓情蜜意也没了。”
“你别哭了,赶快养好身子,抓紧生个女儿比什么都强。”
陆怀玉谢过隔壁的女人,她还以为自己是生了儿子这才不招待见。
不过萍水相逢,她也不能随便跟别人说自己家里的事。
况且这件事太乱,根本无从提起。
夏然刚走一会便进来一个护士,护士身边还跟着个年轻女人。
陆怀玉见到年轻女人,顿时委屈了起来。
“桃姐。”
护士给陆怀玉检查了一下,又看了看孩子,确定没问题后说了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桃姐急忙走过来,从包里拎出来一个饭盒。
“陆小姐你别怕,我在呢。”
桃姐压低声音说道。
“外面有人看着的,你放心吧。”
“就算他回来了,我也就在隔壁,等他走了我还会再来的。”
“乔小姐说了,有什么事你就让夏然去做,他烦了就会走,他走了,我就能过来照顾你了。”
陆怀玉紧紧抓住桃姐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熬了汤,我们先喝一点汤润润嗓子。”
“月子里可不能哭,再哭坏了眼睛。”
“乔小姐说了,天塌了她顶着呢,你就好好过你的。”
陆怀玉眼含热泪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陆怀野跟着乔雨眠看了看病房里陆怀玉的状态,这才放下心来。
“桃姐来了,怀玉应该能安稳许多。”
“我们走吧。”
黄俊仁开车送两人回家,路上两人一言不发,他却有一些疑问。
“嫂子,之前你去跟冯海平借这个桃姐的时候,他说可以帮你解决了冯海平。”
“反正你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让他帮你解决了不就得了。”
乔雨眠摇头。
“冯海平这个人只能当暂时的朋友,如果有一天我们遇到利益冲突,他很可能会把这件事当做把柄来威胁我。”
“无论他是让冯海平彻底消失,还是把冯海平送到别的地方去,都不靠谱。”
“我非常讨厌把柄被捏在别人手里,让我觉得不安全。”
黄俊仁没再说什么,陆怀玉牵起乔雨眠的手。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到了家,心情都不太好。
可能是陆家已经经历过一次陆怀玉的事情,都已经能接受她现在的遭遇。
而且这是为了摆脱夏然,总体来讲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陆怀玉状态不错,孩子也挺好,还去了月嫂偷偷照顾着,陆家人反而没那么担心。
又回到了老院子,老房子,大家都在各自打扫房间,从院子里找到自己的东西放进自己房间里。
陆怀野跟乔雨眠没回来,东西都是乔霜枝在帮忙收拾。
等乔雨眠到家时,发现乔霜枝把她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
自己的东西和陆怀野的东西归置到了陆怀野的房间里。
乔雨眠偷偷把陆怀野叫到一旁。
“要不,我还是先不住这边了。”
“霜枝住在这里不方便,我陪她回乔家住。”
陆怀野心里有点失望,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行。”
反正他和乔雨眠已经结婚了,早晚都是要在一起的,不差这一两天。
而且陆家刚回来,陆怀玉这边又乱成一锅粥。
陆怀野实在没有心情跟乔雨眠好好相处。
乔雨眠和乔霜枝帮着陆家整理到很晚,黄俊仁又送来了国营饭店的饭菜,勉强对付一口,便准备休息。
吃完饭后,她又把自己的行李装上黄俊仁的车。
陆母追出来问。
“雨眠,你要去哪啊?”
乔雨眠看了看乔霜枝,陆母立刻便明白过来。
“你那边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就来找我们。”
说着,乔母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要不是你,我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乔雨眠摇了摇头。
“妈,你别这么说。”
“陆怀野也在努力,我只是能让咱们早一点回来而已。”
紧接着,陆父也从门内走了出来。
“雨眠,你爸爸的事阿野已经跟我说了。”
“我这几天刚回来,先休整一下,等上班了,我就找以前的朋友看看帮你办了!”
乔雨眠谢过陆父,陆父倒是无所谓地挥挥手。
“天已经很晚了,回去吧。”
乔雨眠这才带着乔霜枝上了车。
一路上,乔霜枝都没说话。
乔雨眠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但在黄俊仁面前也没说什么,等到了家才问。
“你好像不太高兴。”
乔霜枝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姐,我……我想我爸了。”
“我离开了,不知道他在那边过的是什么日子。”
乔雨眠将乔霜枝揽在怀里。
“林叔那边会看着的,我上次离开时候留了钱和吃的,你就放心吧。”
乔雨眠算计着。
大概还有两年,政策变化,这些人就都能放回来。
“你再等等吧,也许政策有变化,他们会平安无事的放回来的。”
乔霜枝从乔雨眠怀里探出头。
“真的吗?”
乔雨眠摸了摸她的头。
“真的,我是从冯海平那里听到的。”
乔雨眠没撒谎,她真的有偷偷去冯海平那边探口风。
不过听冯海平的意思,他好像根本不知道乔霜枝家的事。
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贵人多忘事,也许根本就不想承认。
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会去追问,更不会去解救。
因为她知道,不引起注意就是最好的解救。
现在就是等政策,不会很久的。
正想着,乔霜枝又哽咽道。
“我是不是耽误你和姐夫团聚了?”
“你跟姐夫说话我都听见了,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你说我住在陆家不方便,所以要陪我回家住。”
“我怕你和姐夫分开太久,感情会变淡。”
“其实我自己住也可以的。”
乔雨眠将她扶着坐到一边。
“我和你姐夫……”
乔雨眠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形容自己跟陆怀野的关系。
“我跟陆怀野看起来是夫妻,其实关系比夫妻更坚固一些。”
“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是目标相同,能并肩前行的‘战友’。”
“我们俩经历过吵架,误会,又和好。”
“在一起一年,却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情。”
乔雨眠不禁想起之前和陆怀野经历的那些,好像遇到的事情比上辈子还多。
这些事情都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创造了不平凡的记忆,已经不是简单的分离就能拆散的。
像之前,看到陆怀野调任到华京,两个人好像都只觉得遗憾,并没有焦虑。
“所以,我们不会因为暂时不住在一起就感情变淡。”
“你不用担心我们。”
“再说了,我只是拿你当借口而已,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住在陆家。”
乔霜枝眨着大眼睛。
“你是不喜欢陆家人么?”
乔雨眠摇头。
“我要上学啊,住在他们家不方便,而且也没办法学习。”
乔霜枝更加震惊了。
“姐,你不是已经上过高中了,难道又要重新上一遍?”
乔雨眠笑得十分开心。
“霜枝,国家恢复了高考,我要去考大学啦!”
乔霜枝眼眶瞬间红了。
“姐,太好了,你可以上大学了,我真为你高兴!”
乔雨眠拉着她的手。
“傻孩子,我只是说高考恢复,并没有说我一定考得上。”
“我以前就没好好学习,现在不知道会不会了。”
乔霜枝紧紧回握住乔雨眠的手。
“你一定能行!”
姐妹俩收拾东西到半夜,边收拾边聊天。
乔雨眠已经不记得上次这屋子里充满欢声笑语是什么时候。
就算有,也是他们一家三口在笑,自己肯定是笑不出来的。
有了乔霜枝后,她心里那些缺失的东西,好像被一点一点填满。
这一夜,乔雨眠睡得十分安稳。
她逃离了上辈子困住她全部精神力量的地方,冲破桎梏,走向了新的人生。
那个属于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人生。
第二天起来,乔霜枝早早地就做好了饭。
姐妹俩吃完饭,乔雨眠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十月中旬,学校都刚开学不久,恢复高考的政策下来之后,好多怀有‘大学梦’的人,都挂名高中,想要参加高考。
特事特办,各个学校也都给了新的政策,方便想高考的同学重新回校园学习。
陆怀野早就找了关系,把乔雨眠安排在了青山县一中。
县一中不算什么好学校,但生源少,除了给乔雨眠提供一个学籍方便高考,还可以让她去听课。
乔雨眠拿着身份证明,办了个入学手续。
学校发了新书,让她回去准备,周一正式跟着班级上课。
乔雨眠另完书,又坐车回了一趟兴隆山大队。
付航正坐在村部里给干部开会,安排入冬后,温室大棚产能问题。
门被轻轻敲了三声,他立刻停止了说话。
这敲门声,他最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