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被太上老君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只站在原地茫然看着。
她不知老君方才掐算间,已窥得月瑶与李莲花的来历——
二人本是外界之人,却一路顺应天道,开启了冥界、化解了人界的灾厄、打破了花界定下的规则,甚至悄然扭转了天命帝星的运道。
此前这些“向好的改变”,老君只当是天道自行修正,如今经锦觅一提,才知皆与二人有关。
确认这两位“局外人”是在助天道而非扰天道,老君心中大石落地,当即转身从丹炉旁取出一个锦盒,递到锦觅手中:
“金丹已炼成,你且拿去吧。”
锦觅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一颗通体金黄、散发着醇厚灵力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正是能救旭凤的九转金丹。
她谢过老君,拿着锦盒快步离去,满心都是“旭凤有救了”的狂喜,恨不得立刻找到穗禾,将金丹喂给旭凤。
可她赶到鸟族时,却被告知穗禾早已不在族中;寻到丹珠,他也只摇头说不知穗禾带旭凤残魄去了何处。
锦觅站在原地,心中刚燃起的希望又蒙上一层阴霾,转念一想,忽的记起冥界与魔界往来,必经忘川,便抱着一丝侥幸,转身往忘川赶去。
忘川河畔,阴风阵阵,渡灵人正撑着船往返于两岸。
他见锦觅多次来此,心中早已记下这个执着的仙子,待锦觅上前询问是否见过持孔雀羽扇的女子,便点头道:
“仙上说得那位女子,近日总往忘川尽头去,每次都在前面那处浅滩靠岸,我带你去便是。”
锦觅跟着渡灵人来到那处浅滩,果然在岸边看到一支掉落的孔雀羽——那是穗禾的武器。
她心中一紧,顺着浅滩往深处走,不多时便听到前方山洞里传来交谈声。
“多谢卞城王殿下提供藏身之处。”是穗禾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激。
其实她是误会了,以为润玉登基不会放过旭凤,而鸟族又在润玉的掌控之中,所以才会来魔界。
“穗禾公主不必多礼。”卞城王的声音沉稳,“当年旭凤殿下救过我性命,如今护他残魄,不过是举手之劳。
此地偏僻,鲜有人来,你且安心在此温养他的魂魄,万事小心便是。”
随后便是脚步声远去,想来是卞城王离开了。又过了片刻,穗禾的身影也从洞中走了出来。
锦觅见状,急忙施展术法,化作一块不起眼的青石,立在洞口旁。
穗禾走了几步,忽的停下脚步,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她方才来时,分明没有这块石头。
疑心之下,她抬手便将一枚淬了灵力的暗器掷向青石,“叮”的一声脆响,青石却纹丝不动。穗禾这才放下心,转身快步离开。
锦觅见她走远,立刻恢复真身,拔下肩头的暗器,便要往洞内闯,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住。
她想起旭凤曾赠她的寰帝凤翎,忙从怀中取出——寰帝凤翎遇结界之光,当即散出金色光晕,很快便将其缓缓破开。
洞内昏暗,唯有中央石床上,一个微弱的魂体——那正是旭凤的残魄。
锦觅缓步走上前,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哽咽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被一层更细密的结界挡住。
她咬着牙,拼尽体内残存的灵力,一点点将结界化开,待指尖终于触到那缕金光时,却发现旭凤只剩一缕形魄。
“原来……我一次错杀,竟让你只剩这点残魂……”锦觅泣不成声,心中满是悔恨与心疼。
她不敢耽搁,立刻取出九转金丹,含入口中俯身,将将丹药化作真气缓缓渡过去。
丹药入魄的瞬间,那缕金光骤然暴涨,金色的光芒填满了整个山洞。旭凤的残魄在光芒中,渐渐变成实体——
他的肉身正快速重塑,墨发垂落,与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火神殿下渐渐重合。
锦觅摸着旭凤温热的脸颊,终于喜极而泣,眼泪滴在了旭风英俊的脸上,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刚想开口诉说思念,却忽的听到洞外传来脚步声——是穗禾!她终究放心不下,折返回来了!
锦觅心中一慌,来不及多想,立刻化作一只彩蝶,躲到洞顶的石缝中。
穗禾冲进洞内时,正撞见金光最盛的一幕——旭凤周身环绕着金色火焰,一只威风凛凛的金凤从火焰中跃出,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唳——”,直冲九霄而去。
远在璇玑宫的润玉、月瑶与李莲花,也恰好看到了那道穿透云层的金光。
听到那声金凤啼鸣,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旭凤复活了。
“果然醒了。”润玉放下手中的卷宗,墨眸中无甚波澜,似早已预料到这结局。
月瑶靠在窗边,望着天际渐渐散去的金光,轻笑道:“之前便知他有了金丹辅助,应该很快归来,倒不算意外。只是不知,他醒来后,还愿不愿再做天界的火神。”
李莲花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接话道:“不管他愿不愿,昔日的火神殿下,总归是天界难得的战力。往后天界若有变故,多他一人,也多一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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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凤在一片暖意中睁开眼睛,喉间下意识地呢喃出“锦觅”二字,映入眼帘的却是穗禾泛红的眼眶。
“旭凤,你终于醒了!”穗禾开心地说道,“为了寻回你的残魄、求来复活之法,我耗尽了半生灵力,还险些被天界追责……”
旭凤抬手拭去脸上的水渍,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违和——
穗禾的灵力波动虽弱,却无半分“耗尽半生”的虚耗感。
他正欲细问,穗禾已带着哭腔续道:“你可还记得是锦觅亲手用冰刃杀了你!那日你倒在她面前,她还说从未爱过你……”
“从未爱过我……”这句话如同一把钝刀,狠狠剜过旭凤的心口。
他猛地想起那日九霄云殿上的剧痛,想起锦觅冷漠的眼神,心口的灼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强压着翻涌的情绪,哑声问道:“父帝……母神呢?”
“天帝陛下为了救你,耗尽元神而亡!”穗禾的声音带着刻意加重的悲切,“而天后娘娘……
被润玉囚在毗娑牢狱,受尽折磨,最后……最后被逼得自戕了!如今的天界,早已是润玉的天下了!”
躲在洞顶石缝中的彩蝶——正是锦觅所化,听到这番颠倒黑白的话,翅膀微微颤抖。
她知道自己亏欠旭凤,可此刻真相未明,她无颜现身,只能忍着心酸,振翅悄悄飞出山洞,往洛湘府的方向而去。
旭凤醒来的消息传到卞城王耳中,他当即前来劝说:“旭凤殿下,如今魔界无主,众魔皆服你昔日威名,你若愿登魔尊之位,我等必定全力辅佐。
日后与天界分庭抗礼,也能为天后娘娘和天帝陛下讨个公道!”
旭凤却摇了摇头,眼底满是疲惫:“我刚从生死边缘回来,实在不愿再掀起战火,与天界同胞刀兵相向。”
次日清晨,旭凤孤身前往天界。
他先去了栖梧宫——那里曾是他与锦觅共度朝夕的地方,可推开宫门,却见院中那棵象征二人情意的凤凰树早已枯萎,再无半分生机。他站在树下,指尖抚过干裂的树皮,心中一片荒芜。
随后,他又去了毗娑牢狱。
牢门紧闭,昔日看守的天兵也不在此处了,唯有墙角那串母亲荼姚常戴的珍珠手链,孤零零地落在尘埃里。
旭凤弯腰拾起手链,珍珠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他鼻尖一酸——
母神纵有万般错,终究是生养他的人,如今却只剩这串手链作为念想。
最后,旭凤来到了先贤殿。殿外结界厚重,他运起残存的灵力,强行将其破开,缓步走入殿中。
殿内烛火摇曳,父帝太微与母神荼姚的灵位并排摆放,他上前躬身行礼,眼眶泛红:“父帝,母神,孩儿回来了。”
祭奠过后,旭凤拦住一名路过的仙侍,问道:“天帝如今在何处?”
“回火神殿下,天帝陛下仍在璇玑宫处理公务。”
此时的璇玑宫内,润玉正坐在案前,指尖虽划过卷宗,目光却时不时望向宫门方向——他知道,旭凤来了天界,肯定会来见自己。
不远处的凉亭下,月瑶正托着腮,看着石桌上那坛刚解封的桃花酿,鼻尖凑过去轻嗅,眼中满是期待:“这千年桃花酿果然名不虚传,光闻着就觉得醉了。”
李莲花坐在她身旁,修长的手指正细细擦拭着一只白玉酒杯,闻言侧头看她,眼底满是宠溺:“小心醉了还没尝到滋味。”
他将擦好的酒杯递到月瑶手中,又拿起酒坛,轻轻倒了半杯,“先尝一口,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月瑶接过酒杯,浅啜一口,清甜的酒香在舌尖散开,带着一丝绵长的暖意,她眼睛一亮,笑道:“好喝!比上次在人间尝到的桂花酿醇厚多了!”
李莲花见她喜欢,嘴角的笑意更深,又给她添了些酒,自己则拿起另一只酒杯,慢慢品着,目光时不时落在月瑶脸上,满是温柔。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旭凤走进璇玑宫,一眼便看到了案前的润玉——
他身着天帝朝服,眉宇间多了几分威严,却仍难掩眼底的清冷。旭凤心中了然,他果然是在等自己。
“坐。”润玉抬眸,示意他坐在对面的石凳上。一旁的仙童连忙上前,为旭凤倒了杯热茶,随后便退到角落,大气不敢出。
润玉抬手示意他喝茶,语气平静:“恭喜你,身体可还好?”
旭凤端起茶杯,指尖微微用力,他认真打量着润玉——对方眼中没有半分忌惮,反而满是真诚。
他心中疑惑,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如今已是天帝,就不怕我回来,抢了你的帝位?”
润玉闻言,轻轻笑了笑:“若这帝位你能抢走,便抢去便是。”
旭凤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却听润玉继续道:“我并非小瞧你,相反,我一直很羡慕你。”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带着一丝悠远,“从小到大,你有父帝母神宠爱,能随心而行,不用顾忌旁人眼光;
可我,自小在天界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事,惹来父帝母神的更多不喜。
幸好你性子虽傲,却重情重义,待我这个兄长从未有过半分轻视,所以我真心盼着你好。”
他收回目光,语气郑重:“我争帝位,并非贪图权势,只是看不惯父帝母神玩弄权术,让天界乌烟瘴气,六界纷争不断。
若你能担起天帝之责,肃清乱象,让六界安宁,这帝位让给你又何妨?只是你要明白,做了天帝,便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旭凤望着润玉坦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