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城隍庙飘着细雨,徐应德踩着青苔斑驳的石阶,袖中阳戒隐隐发烫。昨夜菌丝绘制的地图显示,神农墓入口就在判官像下方。可眼前这尊泥塑判官左手持簿、右手握笔的姿势,分明暗合太医院\"金针渡穴\"的起手式。
\"师父,这判官...\"
\"噤声。\"张天师突然按住他肩膀。老道士的桃木剑尖正微微震颤,剑穗无风自动指向判官腰间的玉带——那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穴位名称。
香案后转出个佝偻庙祝,提着盏惨白的灯笼。灯笼纸竟是用《黄帝内经》残页糊成,墨字在雨中晕染成紫。
\"两位是来求药方的?\"庙祝咳嗽着展开判官脚下的蒲团,露出个黑漆漆的地洞,\"长生堂的柳大夫...咳咳...早候着了。\"
徐应德左臂菌丝突然刺痛。地洞里飘出的不是霉味,而是浓烈的血灵芝气息!他刚要阻拦,张天师却大步踏入:\"劳驾带路。\"
石阶潮湿滑腻,踏上去竟有弹性。徐应德用阳戒微光一照,骇然发现阶上覆着层半透明的菌膜,内里包裹着未消化的指骨!
地宫中央的判官铜像与地上泥塑截然不同——它左手持的不是生死簿,而是展开的人皮经脉图;右手毛笔尖端缀着颗干瘪眼球,正滴溜溜转动着看向来人。
\"《灵枢》有云:'上工治未病'。\"柳无尘的声音从铜像后传来,\"可你们知道,太医院为何专攻'治已病'吗?\"
青年医师缓步走出,胸口血灵芝已长到巴掌大。更骇人的是他手中的骨笛——原本灰白的笛身此刻晶莹如玉,笛尾银铃舌竟生出细密血管,正随着呼吸脉动!
张天师突然甩出三枚铜钱,钱币在空中组成三才阵:\"因为太医院要的不是治病,是养药!\"
铜枪击中判官铜像的瞬间,整座地宫剧烈震颤。铜像腰间的玉带节节断裂,露出里面九具呈打坐状的干尸——每具天灵盖都被剖开,颅腔内生长着金边人面菇!
\"说得好。\"柳无尘轻抚骨笛,\"这些是历代太医院院使,他们自愿化作'活药引'...\"他突然吹响骨笛,干尸们同时睁眼,\"...来镇压神农墓里的东西!\"
笛声刺入耳膜的刹那,徐应德左臂菌丝暴长,不受控制地刺向张天师!老道士闪避间道冠跌落,白发间赫然也插着三根菌丝金针——与那孩童天灵盖上的一模一样!
\"师父你...?\"
\"不妨事。\"张天师并指斩断脑后菌丝,\"老朽二十年前就中了太医院的'种玉术'。\"
柳无尘的笛声陡然转调。判官铜像轰然倒塌,露出下方刻满苗疆咒文的青铜井盖。九具干尸以诡异姿势爬向井盖,他们颅腔内的人面菇同时发出啼哭般的啸叫!
徐应德阳戒突然脱手飞出,戒面神农石\"咔\"地裂成两半。藏在石芯的银针激射而出,竟与柳无尘骨笛尾端的银铃舌凌空相撞——金石交鸣声中,青铜井盖上的咒文逐一亮起!
\"无垢针!\"柳无尘狂喜地抓向银针,胸口血灵芝却突然枯萎,\"不对...这是...\"
银针突然调头刺入徐应德菌化的左臂。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百草经》经络图——那些流转的荧光,赫然是无数微缩的药材形态!
\"原来是你!\"柳无尘笛声变得凄厉,\"阿萝把真正的无垢针种在了你经脉里!\"
九具干尸突然调转方向扑向徐应德。千钧一发之际,张天师咬破舌尖喷在桃木剑上:\"日月同辉,草木同悲!\"
剑身燃起的青色火焰中,竟浮现出华佗持针施术的虚影。老道士挥剑斩向青铜井盖,火花四溅中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爬满血灵芝,每朵菌盖上都托着颗跳动的心脏!
\"神农鼎就在下面。\"张天师喘息着按住心口,\"但开鼎需要...\"
柳无尘的骨笛突然刺穿自己胸口。鲜血浇灌下,笛尾银铃舌彻底活化成一条赤红菌丝,如蛇般窜向竖井:\"需要巫医血脉为引!\"
徐应德左臂不受控制地抓向井口。在触及血灵芝的瞬间,整条手臂的菌丝与井壁菌网连成一体。他惊恐地发现,这些菌丝正在抽取自己的记忆——童年被张天师收养的画面、阿萝死前塞给他的银铃、甚至昨夜刚看到的《百草经》图文,都化作荧光流向井底!
\"住手!\"张天师掷出桃木剑,剑尖挑着张紫符贴住井沿。就在符纸燃尽的刹那,徐应德恍惚听见阿萝的声音从井底传来:
\"师兄...把针...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