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司令,情报部门核实了,这是共军从关外新调来的两个主力纵队,全是苏式装备,战斗力……极强!”
参谋长在一旁补充道,声音都在发颤。
“哼,主力?”阎牧山将电报往桌上重重一拍,发出一声闷响,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林楚生这个黄口小儿,跟我玩这套?他以为我阎某人是三岁的娃娃,这么好骗?”
他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在温暖的厅堂里来回踱步,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狐狸般狡诈的光芒。
“大张旗鼓,漫山遍野……他这是生怕我不知道他来了?
不对劲,这里面有鬼!”他停下脚步,指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参谋长,
“他林楚生在黄河边,刚刚打完一场大战,自己的部队都打残了,哪来那么多的兵力,
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打我的原太城?这是虚张声势!是疑兵之计!他是想把我吓住,然后趁机去打别的地方!”
“那……那我们怎么办?”参谋长被他绕得有点晕。
“怎么办?”阎牧山冷笑一声,“他想演戏,我就陪他演!传我的命令,把城防军的二线部队,
还有那些新收编的还乡团,全部给我拉到东城墙上去!
把仓库里那些快要生锈的克虏伯大炮,也给我拖上去几门,给我摆开架势,做出要决一死战的样子!”
“可是总司令,那些部队……战斗力堪忧啊。万一共军是真的打过来……”参-谋长担忧地说道。
“蠢货!”阎牧山猛地回头,厉声喝道,“我让你把他们拉上去,是去当炮灰,是去给林楚生看的!
我的嫡系,我的三十四军,三十五军,一兵一卒都不准动!
让他们在城里待命!我倒要看看,他林楚生敢不敢拿他的主力,来啃我这堆不值钱的石头!”
他算盘打得极精。用杂牌部队去消耗敌人,保存自己的实力,这是他几十年来的惯用伎俩。
在他看来,林楚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就算打仗再厉害,也绝对算不到他这层心思。
然而,就在他为自己的“英明”决策而沾沾自喜时,又一个通讯兵,神色比刚才那个参谋长还要惊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总……总司令!”通讯兵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北……北边!北边也发现共军了!”
“什么?!”阎牧山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
“秦峰!是秦峰的一纵和十一纵!他们……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我们北面!
刚刚……刚刚向我们的外围阵地,石头寨,发起了猛攻!石头寨……已经失守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阎牧山的头顶。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幸好旁边的参谋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阎牧山一把推开参谋长,状若疯虎地冲到地图前,死死地盯着北面那个刚刚被敌人插上红旗的“石头寨”。
东面,是假的!
那漫山遍野的旌旗,那震天动地的马达轰鸣,全都是假的!是圈套!
是林楚生那个小王八蛋,为了吸引他注意力的诱饵!
真正的杀招,在北面!
在他认为最不可能,防御也最薄弱的北面!
他被耍了!被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黄口小儿”,彻彻底底地耍了!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从他喉咙里涌了上来。阎牧山强行咽下,但那张原本还算红润的老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几十年的精明,几十年的算计,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他调集重兵于东,导致北线空虚,亲手给敌人送上了一个完美的突破口。
石头寨一失,原太城的北大门,就等于被撬开了一条缝!
秦峰的两个纵队,随时可以像潮水一样,从那条缝隙里涌进来!
“林楚生……林楚生!”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恐惧,“我……我与你,不共戴天!”
他猛地转身,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已经布满了血丝,凶光毕露。
“传令!传我的将令!三十四军!三十五军!所有部队,立刻向北城增援!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石头寨夺回来!夺不回来,师长旅长,就地枪决!”
“还有!”他指着东边,嘶吼道,“告诉东城那帮废物!给我顶住!
就算是用人命去填,也得给我把王震山和李飞龙那两个混蛋,给我死死地挡在城外!”
这一刻,这位以“抠门”和“精明”着称的山西王,终于被逼到了墙角。他再也顾不上保存实力,再也顾不上算计得失。
他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将自己所有的筹码,都狠狠地拍在了赌桌上。
他知道,原太城攻防战,这场决定他身家性命的豪赌,已经提前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阶段。
而他,已经失了先手。
原太城北,石头寨。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石,打在人脸上生疼。
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山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令人作呕。
秦峰站在被炮火削平了半边的寨墙上,举着望远镜,眺望着远处那片灯火通明,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般的原太城。
他的脚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战士的。
一面残破的红旗,插在最高处的断壁残垣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很年轻,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但那双眼睛,
却沉稳得像深潭,看不出半点打了胜仗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冷静。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报告司令!”身后的参谋长沙哑着声音回答,“攻坚的二团,伤亡过半。
团长赵铁柱负伤,政委牺牲。全团……能继续战斗的,不足八百人。”
秦峰握着望远镜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个团,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战斗中,就几乎被打残了。
这就是阎牧山的老巢,这就是号称“固若金汤”的原太城。
仅仅是一个外围的支撑点,就让他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是何等的残酷。
“把牺牲的同志,都好好安葬了。把赵铁柱给我送到后方医院,告诉他,仗有的是他打的,现在,他得给老子好好活着。”
秦峰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但参谋长却能感觉到那股压抑着的沉痛。
“是。”
“阎老西的反应呢?”秦峰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来。
“跟您预料的一模一样。”参谋长指着远处那条如同火龙般蜿蜒而来的车队,
“阎牧山已经疯了。他把他最精锐的两个主力军,三十四军和三十五军,
都从城里调了出来,正连夜向我们这边开进,看样子是想把石头寨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