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将医院里那场决绝的戏码和盘托出,沈沐柠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我的天!你……你答应了端木奚?!还当着容景珩的面?!”沈沐柠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晚晚,你真是……太狠了!你没看见他刚才楼下那脸色,我现在想想都后怕,跟要世界末日了一样!你这不是逼他,你这是拿刀捅他心窝子啊!”
顾南枝心头那被强行压下的钝痛再次翻涌上来,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容苍白:“不然呢?难道要继续那样纠缠不清?柠柠,我累了。”
沈沐柠看着她强撑的模样,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担忧地挽紧她的胳膊。
然而,命运的残酷远超她们的想象。短暂的平静之后,是骤然降临的风暴。
顾南枝姐姐慕知予曾经的恋人宋都,那个因她们姐妹而锒铛入狱的男人,提前出狱了。
这个消息太让人猝不及防,等消息传到慕知予那里时,已经晚了。
宋都得知了慕知予当年“假死”的真相,巨大的欺骗感和多年牢狱积累的怨恨让他彻底疯狂。他将所有怒火都倾泻在顾南枝身上,认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在一个毫无防备的傍晚,顾南枝被宋都绑架了。
阴暗的废弃仓库里,宋都面目狰狞,用顾南枝的手机打给慕知予,声音里满是歇斯底里的恨意:“慕知予!你骗得我好苦!你想让你妹妹活命,就一个人过来!否则,我让她给我陪葬!”
消息如同惊雷,炸响了所有人。慕知予心急如焚,立刻准备孤身赴约。
令人意外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容景珩收到了消息。尽管刚刚经历了那般锥心刺骨的场面,听到顾南枝身陷险境,他所有的怒火、失望、冰冷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联系慕知予。
仓库门口,慕知予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容景珩。他脸色依旧冰寒,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焦灼与杀意。
“你怎么……”慕知予有些意外。
容景珩的声音冷硬如铁,打断她:“少废话!她在里面?有什么计划?”此刻,没有任何事情比顾南枝的安危更重要,哪怕她刚刚亲手将他推入地狱。
昔日好友与今日仇敌相见,宋都看到与慕知予一同出现的容景珩,更是怒极反笑:“好!好得很!容景珩,连你也要站在她们那边?那就一起死!”
混乱的打斗与争夺瞬间爆发。宋都彻底失去了理智,掏出私藏的凶器。就在他疯狂地刺向慕知予的瞬间,被制住的顾南枝失声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将慕知予推开。
是容景珩!
“噗——”利刃刺入身体的闷响清晰得可怕。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容景珩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霎时惨白如纸。他低头看了一眼洇透衣衫的鲜红,又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混乱,精准地落在顾南枝脸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关切,有确认她无虞后的细微放松,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要将她刻入灵魂深处的眷恋与……诀别?
“容景珩——!!!”顾南枝的尖叫撕心裂肺,所有强装的冷静、刻意的疏离、赌气的决绝,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绝望。
警方及时赶到,制伏了疯狂的宋都。
可顾南枝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她疯了一样扑过去,接住容景珩缓缓倒下的身体,双手颤抖地捂住他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温热的液体灼烧着她的肌肤,也灼烧着她的心脏。
“容景珩!容景珩你坚持住!你不准有事!不准!”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语无伦次,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
容景珩想抬手碰碰她,却终究无力垂下。他唇色惨白,气息微弱,那双总是蕴藏着风暴或冰冷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温柔的、近乎虚幻的微光,牢牢锁着她满是泪痕的脸,仿佛要用尽最后力气记住她。
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地划破长空。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得刺眼,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尽的煎熬。顾南枝蜷缩在长椅上,身上还沾着容景珩的血,脸色比墙壁还要白。她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深掐进肉里,却毫无知觉。
脑海里全是容景珩倒下的画面,是他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
什么替代品,什么桥归桥路归路,什么新的开始……全都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如果他真的不在了……这个世界于她,还有什么意义?
那些争吵、伤害、互相试探,在生死面前,渺小得可笑。她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她什么都愿意,什么都可以不顾。
沈沐柠和慕知予陪在一旁,看着顾南枝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样子,心中一片涩然。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手术成功,子弹取出来了,差一点就伤及心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还需要密切观察。”
巨大的狂喜和虚脱感瞬间席卷了顾南枝,她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重症监护室外,她隔着玻璃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容景珩,心如刀绞,却也终于抓住了一丝希望。
她寸步不离地守着,直到容景珩的情况逐渐稳定,转入普通病房。
看着他依旧苍白的睡颜,顾南枝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泪水无声滑落。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心,也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她起身,离开了医院,找到了端木奚。
面对端木奚关切的目光,顾南枝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愧疚:“端木奚,对不起。利用你来气他,逼他,甚至试图逼自己放下,是我做过最自私、最错误的事情。你很好,值得一份全心全意、毫无杂质的感情。而我……我心里始终只有他。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之前的戏言,也请你忘了吧。”
端木奚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看着她提到“他”时那份无法掩饰的深刻情感,最终释然地笑了笑,虽然苦涩,却依旧温柔:“我明白了。晚晚,祝你幸福。”
刚走出端木奚的住处,手机就响了,是沈沐柠打来的。
“晚晚!醒了!容景珩醒了!”
顾南枝瞬间泪如雨下,朝着医院的方向,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