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聿的动作很稳，刀工利落，仿佛他不是一个刚从血腥厮杀中逃出来的疯子，而是一个正在为爱人准备晚餐的普通男人。
只是那件灰色的围裙，遮不住他衬衫上渗出的斑驳血迹。
他每动一下，肋下和后背的伤口就像被撒了盐，尖锐地刺痛着他的神经。
但他浑然不觉，或者说，他甘之如饴。
他眼角的余光，始终牢牢地锁在厨房外的那道身影上。
傅西决正乖乖地坐在餐椅上，两条长腿晃荡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嘴里的荔枝味棒棒糖让他满足地眯起了眼，那双曾装下过星辰大海的漂亮眸子，此刻只剩下天真和纯粹。
桑聿的心，又软又疼。
阿决，我的阿决。
他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的美味。
我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
疯了，傻了，都无所谓。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那些人，傅西朝，霍家，Kings，夜枭……所有的是非纷争，都烧成灰烬吧。
在我这里，你只需要做我的傅西决。
桑聿在心里一遍遍地描摹着这个疯狂的念头，眼底的占有欲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要把他的阿决藏起来。
藏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谁也找不到，谁也抢不走。
“刺啦——”
焯好水的排骨滑入滚烫的油锅，瞬间爆发出浓郁的焦香。
桑聿熟练地放入冰糖、姜片、香料，翻炒几下，酱油沿着锅壁淋下，香气被彻底激发，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这味道，是傅西决刻在骨子里的最爱。
厨房里热气蒸腾，香味弥漫，将这间冷硬的公寓，熏染出了一丝烟火气。
空了这么久的房子，终于有了家的味道。
桑聿忽然觉得，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阿聿……”
一个软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桑聿回头，看见傅西决赤着脚站在那里，手里捏着光秃秃的塑料棒，眼巴巴地望着他。
“好香啊。”
傅西决说着，还像小狗一样用力嗅了嗅鼻子，嘴角弯弯，眼神里满是毫不设防的依赖。
“糖吃完了？”
桑聿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关小了火，擦了擦手，朝傅西决走去。
“嗯。”傅西决用力点头，把空了的糖棒递给他看，像是在邀功。
“乖。”
桑聿抬手，想揉揉他的头发，却在看到自己指节上的血污时，动作猛地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在围裙上蹭了蹭，才重新覆上傅西决柔软的发顶。
“去沙发上坐着看会儿电视，排骨还要再炖一会儿才能烂，不然我们阿决咬不动。”
“哦。”傅西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听话地转身就要走。
可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回头，有些困惑地指了指桑聿的额角。
“阿聿，你流血了。”
那里，有一道刚才被忽略的伤口，因为他刚刚的动作又渗出了一丝血线。
桑聿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指尖触到了一片温热的湿润。
他怕吓到傅西决。
他怕那腥甜的味道，会再次勾起他脑海里那些可怕的回忆。
“没事，”桑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声音压得极低，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童，“刚才不小心磕到了，一点小伤。”
傅西决歪着头，漂亮又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道伤口，像是陷入了某种短暂的思考。
忽然，他踮起脚尖，伸出温热的舌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桑聿额角的那一抹干涸的血迹。
桑聿整个人，如遭雷击。
温热柔软的触感，带着一丝荔枝的甜和铁锈的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温热柔软的触感，带着一丝荔枝的甜和铁锈的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桑聿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那被轻舔的额角，带来一阵滚烫的战栗。
他高大的身躯僵直得像一尊雕塑，连肋下伤口的剧痛都暂时遗忘了。
傅西决舔完了，还咂了咂嘴，然后仰起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一双纯澈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疼了。”
他认真地说，像是在宣布一个伟大的发现。
这两个字，像一把淬了蜜糖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桑聿最柔软的心脏。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把眼前这个脆弱的珍宝揉进骨血里，用尽一切手段，让他再也感受不到半分痛苦。
咳。
桑聿喉结滚动，逼着自己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强行打破这几乎让他溺毙的氛围。
他眼底翻涌的疯狂与占有欲被死死压下，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
“阿决，乖。”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又刻意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怀里的人。
“等我们吃完饭，洗个澡，再一起玩好不好？”
话音未落，一个滚烫的吻轻轻落在了傅西决光洁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属于桑聿的、不容置喙的印记。
桑聿弯腰，手臂穿过傅西决的膝弯和后背，轻而易举地将他打横抱起。
他将傅西决稳稳地放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拿起遥控器，熟练地调到了正在播放动画片的少儿频道。
屏幕上，五颜六色的小动物正在欢快地唱歌跳舞。
傅西决果然被吸引了，嘴里还下意识地嚼着那根已经光秃秃的塑料棒，看得津津有味。
那曾是夜枭战队的传奇队长，是令无数对手闻风丧胆的疯子，是能凭一己之力搅动风云的傅家二少。
而现在，他只是一个需要被投喂，会被幼稚动画片吸引的……孩子。
桑聿就这么站着，看着傅西决的侧影，眼眶猛地一红。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
他不想让他的阿决看到自己这副软弱的样子。
在这个他亲手打造的、与世隔绝的牢笼里，他必须是阿决唯一的、无所不能的神。
桑聿猛地转身，快步朝着厨房走去，抬手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湿痕。
桑聿眼中的恨意与杀气一闪而过，随即又被厨房里“咕嘟咕嘟”的炖肉声拉回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肉香和酱香的味道，是他为傅西决构建的、名为“家”的堡垒。
他拿起锅铲，轻轻搅动着锅里酥烂的排骨，所有的疯狂与暴戾，都暂时被这升腾的烟火气所安抚。
从今往后，他就是傅西决的全世界。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