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尝观元心治学于竹林之间,晨昏披霜露,寒暑执简牍,十八般武艺亦欲穷其精微。初未解其志,疑其效世俗儿女态,徒逐浮名虚利耳。
及闻其语:\"吾所求者,不过平衡而已,得与君子共守中和之道耳。\"乃恍然有悟。方知此女虽年齿尚青,已参透世情枢机。彼以双翼独立为要,视朱门绣户如浮云,志在自致府第、自蓄车马、自领俸禄,岂肯作攀龙附凤之人?
余尝自诩钟情,今观元心肝胆照人,竟以十载寒窗苦读以换取功名利禄为嫁妆,反照我辈言语浮沤,终输肝膈。彼行止雍容若春山积翠,吾胸襟局促似秋潭印月,相形之下,始觉高下判然。噫!天下情痴多作茧自缚,元心独以剑胆琴心破俗网,诚可谓大智若朴者也。
山陬市井多嗜浊醪,或饵药石,或饮黍稷,独鄙竹青液之清寂如僧寮禅茶。吾侪小肆遂成山巅修士息肩之所,竹影摇盏,松风佐谈,倒胜却市廛百味。
余自幼魂气若游丝,夜阑常对孤灯兀坐。幸有元心每夕拥我入怀,竟使神思俱泯,竟不知更漏几何。紫竹林药师尝抚我瘦骨嗟叹:\"此子肠腑如秋草枯井,先天命门缺一阳魂,故形销骨立若寒风瘦骨。\"遂元心携我谒数位道门丹鼎宗师,道医诊罢抚须摇头:\"此身如未燃残烛,强续明光恐灼手矣。\"
最奇者,元心谓我眉间凝霜,皆因魂阙所致。每当更鼓催人,彼辄倚榻娓娓,其声若檐马叮咚,又如松针落雪。尝欲假寐偷香,辄堕其故事窠臼:或述姑射仙子踏月采芝,或言鲛人泣珠暗涌沧溟。须臾神思俱泯,竟不知更漏几何。偶掩耳抗拒,彼音仍穿颅而入,恍若冰绡透骨。
今夜月色如洗,彼又启朱唇:\"昔有少年……\"语未竟,吾眸已阖。但闻庭院竹露滴碎玉声,混着故事残片,竟似催眠符箓。朦胧间觉元心鬓发扫过唇畔,暗香如兰,方悟此身虽魂阙阳亏,得此夜夜讲经人,倒胜服千年续命丹也!
当下元心忽展笑靥,嗔目叱曰:\"且听吾详述人族三十二号时空廿一世纪情事《世博与冰糖》!\"
余抚额长叹:\"此等无益之言情,闻之恐耳垢盈窍。\"
彼却振振有词,以纤指戳我胸膛:\"痴儿定要听,定要听,必须听!\"其态恰似市井货郎强售拙劣脂粉,教人避之不及。
最妙者,彼每展颜问:\"元凯可欲闻故事否?\"余便股栗却步,如见悍妇执棒。
彼却笑语如珠落玉盘:\"昔有吴质之女玉华寻前世夫君元晔……\"语未竟,吾神魂已陷彀中。然其所述者,非关才子佳人,尽是市井俚俗之态。纵掩耳疾走,彼声仍穿梁入隙,恍若冰蚕吐丝,缠绵悱恻不得脱。
最奇者,彼每以蜜糖裹鞭笞之术:初时娓娓道寻常儿女,忽尔转作旖旎情语。余尝欲佯装昏睡,彼即变本加厉,竟以指尖轻叩太阳穴,教人神思涣散如雪融春溪。
今夜复闻其言:\"且看世博与冰糖之情事……\"
吾方闭目养神,忽觉枕畔微凉——原是彼将冰镇梅子汤倾入瓷盏,竟借递饮之机续讲艳史,直教人神魂飘摇,浑不知身在红尘抑或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