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与阿梦之间,早已划清了界限。
她回归皇室,荣耀加身,身边有了更优秀的陪伴。
公输自,当代最伟大的机甲工程师。
他站在她身边,是那样般配。
他爱阿梦,坦坦荡荡,不顾一切。
而我,只是一个被困在过往阴影里的懦夫。
纤凝和香祖的存在,是我与阿梦之间无法彻底斩断的纽带。
当收到她要来看孩子的消息时,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悸动。
是期待,也是恐惧。
我精心打扮,提前去接她。
见到她时,她一身浅蓝,站在台阶上,万物瞬间失色。
她对我笑,轻易就搅动我的心湖。
许久未见,我好想他。
我刻意保持着距离,她却自然地挽住了我的手臂,轻声问:“玄霜,生分了?”
竹节的清香萦绕鼻尖,那是独属于她的,让我贪恋又惶恐的气息。
我几乎是仓促地否认,内心却一片苦涩。
不是生分,是我不配。
下车以后,去看孩子,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廊道。
我多么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在培育舱前,一起看着我们的孩子,我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为孩子们取了名字,纤凝,香祖,是根据她的喜好来的。
果然,阿梦真的很喜欢。
她说她会让雌皇赐下这两个名字。
那一刻,我又沉沦了,忍不住的。
我们好像只是一对普通的伴侣,一起期待着孩子降生。
傍晚送她回去,暮色将她笼罩,美好得不真实。
分别时,万般不舍哽在喉间。
然后,我听见了她的邀请。
“玄霜,上去坐坐吧。”
理智在尖叫着拒绝,这是不合时宜的,是危险的。
可我真的好想她。
当她用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眸望向我,所有克制与理智瞬间崩塌。
鬼使神差地,我点了头。
脚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跟随着她,踏入了那片于我而言如同禁忌领域的地方。
她的卧室,简洁而雅致,空气里弥漫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
我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理智回笼,催促着我离开。
她却提起了孩子,提起了我们的……未来。她说,需要好好聊聊。
我的心跳如擂鼓。
关于未来,我何尝没有奢望?
只是我的怯懦,像沉重的枷锁,让我不敢奢求。
当她靠近,当她身上的将我彻底包裹,我大脑一片空白。
长期“戒断”后的嗅觉变得异常敏感,她的每一丝气息都像是点燃干柴的星火。
我失控了。
我将她按在墙上,手臂撑在她耳侧,像一头被困许久的野兽,发出压抑的低吼。
我控诉着她的气息如何撕扯我的理智,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我内心汹涌的渴望和深深的自卑。
她没有害怕,没有推开我。
反而,她主动吻了我。
那个吻,像是一个赦免,一个鼓励。
所有的克制、所有的顾虑,在那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抱起她,迫不及待想占有她。
可命运总是擅长捉弄我这般卑劣之人。
公输自回来了,撞破了我们的情事。
我所有的激情瞬间被冻结,只剩下无边的狼狈和羞耻。
我手忙脚乱地遮掩,扣错了纽扣,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
而他,就站在那里,眼中最初的震惊慢慢沉淀为一种让我无地自容的苦涩。
他说:“原来纪博士也在。”
他说:“我来得不巧。”
他说:“殿下不必解释。”
每一句,都像鞭子抽打在我的心上。
他甚至还留下了给昭华的玩具,语气平静地离开。
他越是平静,越是得体,就越发衬托出我的不堪和狼狈。
阿梦试图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我看着公输自离开时那落寞的背影,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丑陋、最卑劣的存在。
我毁了这平静的表象,我让阿梦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我伤害了那个同样爱着她的雄性。
“阿梦,我该走了。”我整理好自己,声音干涩,“关于孩子们……我会提交详细的培育计划。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我说出了最违心的话。
我恼恨自己的失控,更怕我的存在,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和痛苦。
像我这样的人,或许只配在暗处,默默地守护,而不是奢望站在阳光之下,拥有她的温暖。
我逃离了那里,逃离了阿梦和其他雄性的家。
我以为,这一次,我彻底将她推开了。
可是,阿梦没有放弃我。
她没有因为我的退缩和狠话而疏远。
她依旧会关心我的研究,会在通讯里询问孩子们的数据,语气平静自然,仿佛那天的尴尬从未发生。
她甚至……在后来,用了一种更决绝、更轰动的方式,将我从那自缚的茧中彻底拉了出来。
在虞代云的“星冕蔷薇之夜”,在她为我单膝跪地,向全星际宣告她的心意时,我才明白,她从未因我的怯懦而看轻我。
她一直在用她的方式,对抗着我的自卑,守护着我那可怜又可笑的自尊。
她知道的,她知道我所有的挣扎和不堪,但她选择了包容,选择了用她帝国公主的尊荣,为我铺就一条走向她的路。
纪玄霜何德何能,得此厚爱。
那一刻,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眼神坚定的她,我心中那座由自卑和恐惧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
被这样的人爱着,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躲在阴影里?
阿梦,谢谢你,没有放弃那个在爱里如此拧巴、如此不堪的我。
面对雌皇,我坦诚一切罪责,甘愿受罚,只求不连累她和孩子。
雌皇看到了我的担当,给予了我们祝福。
我终于如愿嫁给了她。
踏入公主府,我知道要面对的不止是她。
她的其他伴侣,霍司珩、公输自、华永安、奚宁翰、奚引默,再到后来的奚皓庭、敖修宴和白舒璟。
每一位都堪称完美,都曾让我自惭形秽。
我看到阿梦同其他伴侣亲近,心像被细针反复扎刺,疼意丝丝缕缕蔓延。
可是她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专属,我早已明白。
我努力克制着内心的酸涩,告诉自己要大度。
直到因为其他伴侣的加入,这个家族变得越来越强大,我才逐渐释然。
阿梦,她是星辰,自有其轨道,而我能环绕其侧,已是万幸。
最艰难的,是面对我那如同吸血鬼般的家族。
母亲的哭诉,妹妹的贪婪,像无尽的绳索,试图将我拖回深渊。
我曾一次次心软,一次次被拿捏,直到她们变本加厉,甚至攀扯公主府和孩子的未来。
是阿梦,用雷霆手段让我看清,无底线的退让就是纵容。
她为我抵挡风雨,我更需自己立起来。
我搜集证据,聘请最强的律师,将亲生母亲和妹妹告上法庭。
庭审上,听着她们恶毒的诅咒,我心冷如铁。
判决下达,断亲声明发布,我感到的不是快意,而是解脱。
我终于亲手斩断了这吸血的脐带,为自己,也为她和孩子们,赢得了一片干净的天地。
从泥沼中挣扎而出,背负着过往的阴影,我曾以为自己不配拥有光。
直到遇见你,阿梦。
是你用近乎蛮横的温柔,撬开我坚硬的外壳,照亮我内心怯懦的角落。
你告诉我,家世不堪不是我的错,被至亲吸血也不是我的罪。
你为我挡下流言,为我直面皇室,甚至单膝跪地,将选择权捧到我面前。
你让我知道,被爱无需完美,伤口也可以成为星辰的纹路。
如今,站在你身旁的不再是那个惊弓之鸟。
这一路走来,我终于能用你给予的底气,守护你赐予我的家。
阿梦,我的星辉。
若余生能继续被你这样注视,纪玄霜此生,再无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