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头也不抬，又将治疗裂死病的方法写了满满一张纸，又将其中的关窍说给义云听，最后道：“裂死病已经变异，这老方子到如今不一定对所有病人都有效，你要有心理准备。”
义云双手捧过药方，将它收在怀中，毕恭毕敬地答：“是。”
仁心又道：“你的当务之急，最好是要能查清楚这病的源头是哪里，除了亲卫队，还有哪些地方哪些人有可能患病。李若丹又是从哪里染来的病。你若查得清楚，直接去桃浪找冷知府。”
待义云领命离去，亲卫营的骚动也已平息。
仁心整了整衣襟，决定以寒山院长身份直面桃浪知府冷情。
事态急转直下，远比想象中棘手。
连日来，仁心反复推敲此次瘟疫的特性。
这次的裂死病和几百年前出现的不完全一样。
那时裂死病的症状是发病高烧不止，随着病情的加重，人会出现幻觉，然后身体上的各个部位会出现紫色的线痕，病人会拼命地抓自己的皮肤，有些人甚至会张嘴咬自己和别人身上紫色的线痕，最后筋疲力尽，气绝身亡。
而从尸体的解剖来看，那时的病人内脏早就已经化成紫色粘稠的肉泥，变成紫色的血水从身体的七窍中流出，死状极其惨烈。
而从义云的描述来看，这次病人中出现幻觉的比例很低，没有出现出病人攻击其他人的情况，甚至身上连紫色的裂纹都没有。只有李若丹在死后，尸体上慢慢出现了紫色的斑纹。
若是裂死病变异，那么之前的裂死病药方很可能也没有用。
从亲卫队焚尸的频率来看，这个可能性很高。
想起当年研制药方的艰辛，仁心指尖发凉。
那时需从寥寥幸存者中筛选特殊血脉，再提炼抗体。
但是当年裂死病的幸存率不到百分之三十，加上瘟疫导致的饥荒和战乱，能存活下来并且适合做研究的幸存者更是凤毛麟角，药方的研制速度远远赶不上病情的扩散速度。
如今亲卫队中疫情已如野火，而桃浪城商贾云集，四通八达。若任其护送灵柩入城……仁心闭了闭眼，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加快了去往桃浪的脚步。
那边亲卫队焚烧尸体的烟雾又升腾起来，远远地，都能听到营地中的哀嚎。
幸亏谈骅在病中保留着那么一丝理智，没有让军队强行进城，而是远远地驻扎在城外，等待医师的治疗……
不然……
苍雪深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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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雪的故事讲到这里就停止了，她讲了很长很长，讲得实在是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她取下腰间的水壶，拔下塞子，往口中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水。
在漆黑的甬道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静声听着她讲述当年的事情。
黑暗中，唯有腰间琉璃盏中的“绕指柔”明明灭灭，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蓝光。那些细碎的光斑如同散落的星辰，映照着每一张凝重的面孔。
天璇静静地看着苍雪的脸，她的声音，她的眉眼，她的举手投足，如今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里都和仁心渐渐重合起来。
不知不觉，他的眼眶泛红，泪水渐渐在眼中模糊起来。
苍黄则和生烟二人肩并肩坐着。
晚照在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没有人想到，原来早在将近二十年前就已经出现了裂死病，而且竟是因为这个，雪境才强行从凸碧国退兵。
而这段历史自从李元一即位后，一直对此讳莫如深，从来也没有宣布过先帝李若丹真正的死因，更没有公布过桃浪大火的真正原因。
这段历史成为了不能说的禁忌。
苍雪没有继续往下说，那些芯片中的记忆碎片仍在她的意识深处翻涌。她需要时间将它们拼凑完整。
苍黄忍不住打破沉默：“谁偷走了李若丹的头？”
苍雪闭上双眼，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仁心……我……始终未能查明。不知温夜大人后来可有线索……”
这竟是一桩悬而未决的谜案。
苍雪看着天璇发红的双眼，疲惫地笑了一下：“当时许多事情的发展超过了我的预期，时间太短，事情恶化得太快了。对不起。”
她仿佛是在跟天璇道歉，又仿佛是在跟所有人道歉。
天璇喉头哽咽：“师父，你已经尽力了。”
突然，晚照猛地起身，手指抵在唇间。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只听甬道下方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我也一直没有查出来。”竟是温夜的声音。
温夜的身影渐渐浮现，他眼中噙着泪，对着苍雪拜倒下去：“院长大人，原来你都想起来了，真是太好了……”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起来，“多亏天璇长老的手术，我真是……真是……”接着，两行清泪洒落，再也说不出话来。
苍雪扶起温夜，以仁心的姿态说道：“让你记挂了这么多年，温夜大人，别来无恙。”此时她的眼神，她说话的语气，都和仁心极为相似。而且苍雪之前都是以“仁心”来代称，而今日却以“仁心”自称，让众人心中俱是一震。
天璇和苍黄见此场景，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天璇强忍着哽咽问道：“温夜大人，后来李元一没有追查先帝头颅的下落吗？”
温夜收起眼泪：“李元一一直以为是寒山所为，这些年来查暗桩、查密道，就是想要查这个事情。”
苍雪皱眉：“怎么会这样？”
温夜苦笑道：“桃浪大火时我们和雪境纠缠太紧，李元一把所有的矛盾都指向寒山。龙渊之战后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进犯，但在雪境内也暗搓搓做了不少小动作。”
苍雪道：“也罢，如今木先生和李若丹十分有渊源，我猜最后李若丹脑中的芯片最后移植在他那里。”
天璇心中一动，一只手握紧成拳头。
温夜不知前情，苍雪将方才在佛眼中见到的事情告诉了温夜。
晚照喉头微动：“明日我们出去问问三皇子，一切便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