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换了医师,这些日子终于没人过来抽血了。
以他的身体条件,他身上的伤开始快速地愈合,只是还不能自由下床行走。
这一日生寒兴冲冲地推门而入,喜滋滋地说道:“照兄,有一件大事,说出来吓你一跳!”
他听出生寒言语中的欣喜之意,躺在床上笑着问道:“肯定是一件好事,不然也不能教你这般高兴。”
生寒笑道:“圣上下令,让寒山的所有医师搬到一起来住了。今日苍雪大人也搬进我们院子里了。”
晚照闻言立刻支起身子,心里欢喜起来:“这话当真?”
“当真,千真万确。骗你的是小狗!”
晚照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这就去瞧瞧她。”
生寒一把扶住他,说道:“唉!照兄,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怎么了?”
“我听说寒山的医师们能搬来一处,这一大片地方又特意从悲鸣寺里被划了出去,都是因为苍雪大人跟圣上发了好大一通火。”生寒眉飞色舞地说道,“苍雪打人一听说雪境的太医胡乱给你抽血,气得将一整屋子的东西都砸了,又指着李沐光的鼻子耳提面命,李沐光这才服服帖帖的。”
这话传到生寒耳中的时候已经被夸大其词,如今生寒又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说得晚照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心想自从那一天苍雪对自己说“我不怪你”以来,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她单独相处过了。
如今听到苍雪为了自己和李沐光翻脸,心里大感意外,也不问生寒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脸上一热,问道:“苍雪……她是怎么说的?”
生寒蹙着眉头想了想,捏起嗓子学道:“李沐光!你竟然敢动我的人!你若不给照兄……不是,你若不给晚照换太医,我便与你势不两立!”
晚照听得眼眶发烫:“她当真这样说?”
生寒拍着胸脯:“千真万确。”
晚照又想起他被同门师兄弟打得半死的那一天,也是苍雪替他杀了恶人为自己报仇。他心里一紧,连忙扶着生寒站起身来:“生寒,我想去看看她。”
生寒挠挠头:“照兄你等等,我给你去找根拐杖。”说完去院子里拿了根粗大的树枝跑进屋子,“照兄,你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拄拐杖,我带你去苍雪那里。”
于是生寒扶着晚照去看苍雪。
现在白日里天色已经黑了,偌大的院落里各处已经点起了灯。
这里的人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暗的景象,烛火和绿松交互掩映一开始还觉得饶有趣味,如今日子一长也觉得隐约有些压抑。
晚照走到房门口,却见到私下无人,而房门却开着,诗尾坐在苍雪床前,二人在交谈着一些什么。
晚照耳力好,听到诗尾说道:“仁心大人,果真是你。这些年我错怪了诗页,总以为她擅自专权,为当寒山院长不择手段。这些年来若我再细心一些,不至于让你一人受这头风病折磨这么多年。”
苍雪叹息一声:“诗尾大人,这么多年我们总算还能再相见。”
生寒和晚照听到这样的说话,都不敢打扰,立刻躲到一边。
生寒听得似懂非懂,刚想开口问晚照,晚照却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生寒立刻不说话了。
只听诗尾又说道:“这些年,属下谨记院长大人关于永夜的警告,在雪境和蜜合各处的药坊都囤了不少药材和器械,以备不时之需。这也是这些年我唯一的贡献了。”
苍雪问:“这些年,跟着你的药师还有多少?”
“当年我离开寒山,有一大半的药师跟我出来了……如今想想实在是惭愧……”
说了一阵,又听苍雪说:“我答应李沐光,月底无论我的伤势如何,我都要找到裂死病的解药交给他,以换取晚照的性命。”
晚照在门外听到,心中一惊,心想:“这原来是怎么回事?”于是贴着墙边竖起耳朵听起来。
只听苍雪将那一日和李沐光的交换一事原原本本告诉诗尾,晚照心中不由得千回百转:“如今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就是雪儿了。”
又听诗尾在门内说道:“……寻解药一事,属下作为药师首座长老,自然当仁不让。”
苍雪道:“诗尾大人,此事关系到当年的桃浪大火,解铃还须系铃人。雪境那边也在做免疫体的血液实验了,你留在这里,你们药师看看从血液里能不能提取出能批量复制的解药……”
接着便是二人在商量桃浪这边裂死病的隔离情况,接着又听苍雪说道:“我的伤全靠天璇照顾,如今他自己内伤未愈,少不得诗尾大人替我给他送这些药过去……”
诗尾道:“你放心,药品有我和慈航大师一起料理……”
晚照听了一阵,拉着生寒从院子里出来。
走到外面,见到生烟守在天璇的门口,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生烟因从小被拐子当做细作来养,生性敏感内秀,加上一路经历坎坷,虽性子善良,但也容易自责自怨。之前好不容易调理好了一些,这些日子因为裂死病的事情又影响了饮食和睡眠,因此愈发憔悴。
生烟见到晚照在生寒的搀扶下可以走路了,连忙过来问道:“阿照,你可都好些了?”
“好了许多了。”晚照问道,“小师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生烟低着头:“那日雪境太医要拉你走,大师兄过来阻拦,可他内伤太重,急怒攻心,当场吐了很多鲜血。如今温夜大人和几个护卫长老在给他运功疗伤。诗尾大人要过来送药,我在这里等着帮忙。”
晚照知道寒山许多人护着自己,心下好生感激:“大师兄的伤要不要紧?”
生烟道:“也不要紧,就是要静养,大师兄太过于操劳,什么事情都要亲自过问。后面有什么事情,且都瞒住他再说。”
晚照放下心来:“待他好一些,我要多谢他们救命之恩。”
生烟把头埋得更低:“此事全都是因我而起。只是我从未将你供出来过,不知雪境是怎么得知此事?”
晚照却微微一笑:“此事也不难猜。小师妹,这件事情迟早都瞒不住的,你切莫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