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绕指柔很快便将他吸附住,将他卷进那片粘稠的浓液之中。
那人惊恐异常,却又想要求得一线生机,他不敢挣扎,只是自己掀开蒙在脸上的布,大口喘息着,绝望地喊着:“救我……救我……”
在他掀开面罩的那一刹那,天璇也呆住了:“礼拓?怎么是你?”
那人正是在悲鸣寺一起击杀雪境的礼拓。
礼拓是礼字辈的师兄,很早便跟着自己的师父出山去了,可是没有想到,此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天璇略一迟疑,还是伸手将礼拓用力往外拉。
可是绕指柔的吸附力量实在是很大,一拉之下,将礼拓连着一身的红色黏膜甩出来,礼拓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爬出来的蜈蚣正被这些绕指柔的颜色和气味吸引,忽然间被礼拓整个压下来。这些蜈蚣都兴奋起来,举着高高的毒牙,狠狠地扑到了礼拓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
礼拓捂着脸惨叫起来。
而此时这些红色的绕指柔开始往礼拓的伤口和蜈蚣蔓延过来。
被绕指柔捕捉到的蜈蚣也开始拼命挣扎。它们受到了刺激,疯狂地将毒牙扎进红露和礼拓的皮肤里。
礼拓大声惨叫,四处打滚。很快就没有了气息。
剩下的,就是绕指柔和蜈蚣的一场拉锯,以及最后绕指柔的饕餮盛宴。
所有人的面孔扭曲,听着礼拓尸体上发出的“嘶嘶”的声音,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情。
就在天璇失神的那一刹那,身后立刻有人趁机挥剑而上,将天璇从肩膀到后背划开一条大口子。
天璇猝不及防,往前趔趄,就要跌倒,被晚照一把拉住:“大师兄!”
生寒在那人身后也是一剑,对方翻身回救,被生寒一剑挑开面罩。
此人竟然是仁仁。
“仁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天权是一伙的?”苍雪倒吸一口凉气。
仁仁见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穿,此时也不再伪装了,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今日更留你们不得!”说着,糅身而上,用的端的是寒山的剑法,而他的目标,正是苍雪。
苍雪右臂不能使用,一时间左支右绌,连连后退。
很快,她的身上也被对方的兵刃划伤,流出血来。她只觉得一阵气闷窒息,手中的兵器差点脱手。
晚照连忙抢身上来,用回首剑架开仁仁的攻击,边打边厉声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仁仁往后退开两步,花白的头发和眉毛抖动着,厉声喊道:“少废话!拿命来就是!”说着,和身边的几个人一齐扑过来。
晚照侧身一闪,其中一个人站立不稳,往后面跌倒。
正好那边几只蜈蚣正歪歪斜斜地爬过来,本要往绕指柔里钻,却正好被人压了个稀巴烂,红绿色的汁液流出来,那蜈蚣临死之前恁地强韧,将一直毒牙狠狠地钳入到那人的脖颈处。
那人吓得面如土色,扭动了两下,在地上也不动了。
天璇此时反应过来:“仁仁,那一年你们在龙渊造反,诗页大人既往不咎,饶了你们性命,只是将你们的头衔褫夺,教你们在桃浪做常驻医师。你们是不是还是怀恨在心,一直想借机报复?”
仁仁这才冷笑道:“仁心把寒山搅得乌烟瘴气,平白无故去管雪境的事情,让寒山白白死了十万人。她凭什么做寒山书院的院长?她指定的诗页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苍雪也明白了过来:“你们在桃浪串通了天权,串通了雪境,还在寒山串通了雨垂长老?”
仁仁道:“那倒没有,雨垂这个老顽固跟茅坑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们劝都劝不动。”
“难怪他临死前问我,戒指是不是从桃浪过来的。”苍雪冷声道。
生寒此时也终于明白其中的关节,连忙问道:“仁仁,你知道裂死病扩散的后果吗?你这样做究竟有好处?”
“什么好处?”仁仁脸色灰白,“诗页失职,若李元一没有死,我便是寒山书院的院长,还轮得到你们来质问我?”说罢,将手里的兵器舞动,大喊:“都给我上!你们忘了桃浪大火下的亡魂吗?!”
被他这么一问,后面一声齐喝,其他人都挥舞着兵器攻了上来。
天权也凑了过来,见苍雪等人都受了伤,在一旁吃吃地笑着。
天璇背后受了重伤,鲜血止不住地流,几招之后已经退到一旁,不住地喘气。
苍雪喝道:“即便我们都死了,寒山书院的院长也轮不到你来当!”
仁仁道:“留你们活口,我们岂不是自寻死路?!”说着,又挺剑向苍雪刺过去:“我要先杀了你这个仁心的孽种!”
晚照连忙飞身格挡。他的身法灵活,只攻击仁仁的下路,让他不断后退,仁仁的武艺不如晚照,被他这样步步紧逼,渐渐无法招架。
正要得手之时,晚照开始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力有不逮。他忽然反应过来:“你们……居然在剑上喂了毒?”
此言一出,秦川等人也大惊失色,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他们也渐渐觉得身子沉重,视物没有那么清晰,只是在咬牙坚持。
若他们在刀剑上喂了毒,那么这些毒素早已跟着自己的内力恐怕已经运行到经脉的深处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寒山的自己人竟然用的是阴招。
生寒从怀里摸出一只药瓶,倒出几粒药丸,放到嘴里嚼碎了。
仁仁见状大笑:“哈哈哈哈,寒山的人用的毒,岂是寒山的药能解的?”
天璇面色苍白,他强忍住疼痛和眩晕,问道:“李元一已经死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说到一半,已经说不下去。
仁仁见就要得手,胸怀大畅:“你们已经查到这个地步,断然不能留你们活口。”
核桃切齿道:“我哥是你们推下去的?”
“树上特意挂着那么多尸体,若听到惨叫声,我们就知道有人要过来了。趁着雾气弄死一两个,也算他自己倒霉。”
核桃勃然大怒,举刀便向仁仁砍来:“还我哥哥的性命!我要为哥哥报仇!”
可才过没有几招,只听一声惨叫,核桃胸口中剑,一头栽倒在地上。
“核桃!核桃!”
“核桃!”秦川翻身来救,却来不及,眼前一花,背后立刻被砍了一剑。秦川跪了下去,两眼一黑,软倒在一边。
“秦川!!”
“秦川!!”
晚照扑过去,几招下来又被人挡了回来。
他强忍住血气翻涌:“天权制毒,你们和雪境的人负责投毒到寒山?那卖戒指的人也是你们的人?你们……你们好狠毒的心肠……”
仁仁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说着,将头一偏,下令道:“这些人都中毒了,把他们都杀了,扔到裂谷下面去,一个都不要留!”
“是!”手下的人齐声回答,举着手中的武器,渐渐地围了上来。
核桃和秦川已经倒下,剩下所有人身上都中了毒,别说使用轻功,就连顺着外面的石块往上攀援都做不到。如今恐怕只是等死而已。
今日之事一败涂地。
恐怕所有人都在劫难逃了。
天璇用慈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站立着。
晚照一只腿跪在地上,也摇摇欲坠。此时苍雪双眼金星直冒,歪在了晚照的身上。
晚照连忙将她扶着,背在自己身上。
天璇咬牙:“阿照!你带着苍雪走!我们和他们拼了!”说着勉强站起身来,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前杀去。
可是刚过几招,天璇牵动了内伤,喉头一甜,自己吐出一口血来。
仁仁哈哈大笑,几个人四面各是一剑,一齐插进了天璇的腹部。
天璇双手将慈剑和悲剑都插在地上,站立不倒,但嘴角和伤口上都汩汩流出鲜血来。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天璇的唇边不断吐出鲜血:“走……快走……”
师父你……
快走。
晚照立刻背着苍雪往外跑,苍雪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仁仁怎么会让他们逃走?飞身往晚照和苍雪二人身前奔来。
他长剑向前递出,直向晚照的胸口插来。晚照只觉得一阵眩晕,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
“噗”的一声,是生寒挡在了晚照的面前。
“生寒——!!”
晚照大叫。
生寒被刺中了胸口,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他双手紧握住仁仁的长剑,硬挺挺地往前走。
仁仁想将长剑拔出来,却发现不能。他心里一惊,随后恶狠狠地道:“你这也是找死!”说着用力将长剑往前一顶,那剑锋又插进去生寒的胸口里数寸。
生寒口中狂吐鲜血,对晚照和苍雪说道:“快……走!”
晚照只觉得心口一痛,大声道:“雪儿,我们走!”
晚照背着苍雪只跑出不远就到了洞口。
洞口云雾缭绕,底下究竟有多深,谁也不知道。
他便觉得自己身体里血气乱翻,一阵天旋地转。他勉强支撑住,脚步也跟着放慢了起来。
他们身后便是那大裂缝,下面深不见底,而仁仁他们解决了生寒,拿着剑又围了上来。
仁仁见晚照就要倒地,心中暗喜,走上前去:“今日,活口一个不留。”说着,和几名寒山医师渐渐上前,将他们逼在裂缝边缘。
晚照背着苍雪,见大势已去,败局已定,仰天长叹一声,问道:“雪儿,你信不信我?”
苍雪凄然道:“阿照,我自然是信你的。”今日一败涂地,她伏在晚照的背上,此时已是万念俱灰,一心求死而已。
“好。”晚照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雪儿,你……怕不怕?”
苍雪轻声道:“我不怕。”
仁仁步步紧逼:“瞎子,今天是你们不好。哪里不好去,偏偏来这里寻我们的晦气。你们下去做一对鬼鸳鸯,可不要怨我们。”
晚照咧开嘴笑了笑,回头对苍雪道:“雪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说着,背着苍雪,纵身跳入了裂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