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为什么要遗弃婴孩在地表？”晚照也有无数问题想要问他们。
老人叹了一口气：“我们有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四部。我们朱雀只是其中比较早开始迁移的族群之一，而且路途上我们也曾走失了不少族人。后面还有许许多多呢！路上的艰辛，无法一一言表。若遇上暖流喷发，情急之下将自己的孩子扔去地表也是有的。”
“那……那怎么不找他了？”晚照的眼睛湿润了，万千思绪都在胸口起伏。
老人再次叹了一口气：“父母也许已经被喷出的暖流烫伤，万不得已，拼死才能把孩子扔出去，之后无论是父母，还是孩子，都是九死一生，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原来如此。
连苍黄、生烟、诗魄都明白过来晚照的来历。
他是地下人，从小被遗弃。
幸好，幸好他后来遇到了苍雪。
幸好苍雪将他留在了寒山。
晚照和地表上的人混在一起，那老人多少也猜到了晚照的来历，他的声音嘶哑：“孩子，你是被遗弃在地表的弃婴吧？竟然长这么大了，真是难得。”
晚照听到这句话，不知怎地，心里一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泣不成声：“我的阿爹阿娘，是不是也有这么大的孔雀骨？”
“也许吧。我们四部迁徙中死了太多人……唉！”
苍黄和诗魄闻言都悚然动容，忍不住出言安慰道：“阿照，找到了族人就好。”
晚照强止住眼泪，问道：“我们……我们怎么吃人？”
此话一出，抓着尸体伏在地上的鬼洞人彼此互相对视了几眼，都不由自主地将手里的尸块松开了手。
老人道：“我们不吃人。”
晚照不肯相信：“你们方才吃的不是人？”
老人不可置信地说：“他们已经死了，怎么还是人？”
“你们吃尸体？”
老人从没有想过这竟然是个问题：“这么新鲜的尸体，好端端地让它们腐烂掉，岂不可惜？”
这句话说到了朱雀人的心坎上，所有人都抬起头来附和道：“对啊，不吃岂不可惜？”
“死都死了啊！”
“为什么不能吃尸体？”
“我也不知道啊！”
见下面的人动静这么大，苍雪有点哭笑不得，她对晚照道：“阿照，你可以放心了，我瞧他们只吃尸体，不吃活人。”
晚照的双眼还红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我也这么觉得。”于是问对方众人，“族人若是死掉了，你们如何处置？”
老人语气坦然：“若不是病死的，是意外或者受伤，自然是吃掉了。”
果然。
地下食物匮乏，如果有新鲜的尸体，族人会一起将它吃掉。
晚照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他忽然喜形于色：“我们不吃人！我们不是吃人的怪物！哈哈！”
诗魄忽然道：“既然你们不吃人，那为什么这里会死那么多人？！”
老人又不说话了，似乎他们不大喜欢和自己族群以外的人说话。
有一个身量很高的白瞳男人站到前面来说道：“我们之前做过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和你们交待？”
晚照连忙道：“我叫晚照，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们并不是质问你们，只是单纯想知道这里死了这么多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人走上前来，说道：“我是鬼烛，是朱雀部的族长。如你所见，我已经年老体衰，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你的孔雀骨大到超过我平生所见，大王，不如你留下来统一四部，我们才有希望完成最后的迁徙，抱团生存下来。只要你答应我们，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原原本本告诉你，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你们要迁徙去哪里？”
鬼烛摇头：“没有定论，食物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食物停下来我们便停下来。大王，请你留下来。”
其他人也跟着齐声说道：“大王，请你留下来！”
晚照一时语塞，他没有想到鬼烛会一下子上来提这么直接的要求。
他并不想做什么一同四部的大王，但眼下他们人数众多，万一开罪了，他们只会两败俱伤，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于是他想了一想，说道：“我今日遇到族人，终于知道自己的来历，但我对自己的族人一点都不了解，又要如何统一四部？”
果然，鬼烛便顺着晚照的思路说道：“当初我们发现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有暖流。但这一带食物匮乏，偶然有鱼类，因此只能吃鱼类和泥土充饥。但好在这里地势平坦，住下来倒也十分舒适。”
所有人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们发现这里的外面进来了一队人，说的话竟然是我们的官话，细细听来，原来是地表人下来了。我们在迁徙的途中有几次无意上到过地表，但都因为我们长得面目狰狞，被当做怪物被攻击过，我们也知道我们的武器原始，根本不是地表人的对手。”鬼烛回忆着，“我们以为他们很快会走，结果发现并没有。他们在地下住了下来。”
晚照心想：这应当就是杨富山他们了。
鬼烛又道：“一直以来，我们对付大型食肉类的野兽，比如雪熊，都是先慢慢包围它，以各种声音来慢慢惊吓折磨它。这样它就会离开我们的领地，又或者会露出破绽，让我们杀死。于是我们商议了这一计策，想把他们吓走。”
“就是那些诡异的铃铛声和笑声？”晚照等人终于恍然大悟。
“不错。但是没有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竟然就开始自相残杀起来。有了尸体，我们又饿了许久，自然就要把尸体分了吃掉。哪知尸体越吃越多，越吃越多，我们便干脆在附近留了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吃尸体。后来尸体多到吃不完，我们就打算将尸体切开，先风干了储藏起来，以后慢慢再吃。”
诗魄没有想到他们被关在这里许久，人都要吓疯了，竟然是这样一个原因。
他和身边的器师都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