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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黄浦风云之杜氏传奇 > 第九集:生死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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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秋,长江水面笼罩着铅灰色的雾霭。杜志远站在\"致远号\"甲板上,指尖摩挲着怀表链,玻璃表面映出他两鬓新添的霜色。货舱里码放的磺胺粉木箱泛着刺鼻气味,这是前线医院苦等半月的救命药,箱角印着红十字的logo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老大,前方三十里江面有渔船扎堆。\"了望员的声音带着颤音。杜志远心头一紧,这个季节渔民早该收网,怎会在航道中央滞留?举起望远镜时,镜片里闪过金属反光——是日军巡逻艇的探照灯!

\"全体戒备!\"他猛地扣上表盖,\"老周,带三副船走左翼浅滩,二副跟我冲主航道!\"话未落,江心突然腾起橘色火舌,第一发炮弹在船头十米处炸开,江水掀上船舷,将甲板冲得打滑。

二十米外的\"永昌号\"货船突然转向,船尾拖出醒目的白色水痕。杜志远瞳孔骤缩,那是事先约定的撤退信号,但此刻后方水流因连日暴雨形成暗涌,货船吃水深,退回必触礁。他看见\"永昌号\"船长站在舵房外拼命挥手,嘴型分明在喊\"中伏了\"。

通讯兵抱着发报机冲出来,机身已被弹片擦出火星:\"杜先生,日军发报说...说让我们缴械投降...\"话音戛然而止,一颗子弹穿透他的咽喉,鲜血溅在杜志远胸前的怀表上。

雾笛哀鸣中,六艘日军快艇呈扇形包抄过来,探照灯在船队间切割出惨白的光带。杜志远数着敌船火力配置,突然发现左后方两艘货船正在悄悄解缆——是新招募的船员,在生死关头动摇了。

\"把救生艇砍了。\"他抽出腰间配枪,对准试图放艇的水手头顶开了一枪,弹壳落在甲板上叮当作响,\"想活命就拿枪,要么现在跳江喂鱼!\"船员们怔住,老船工王贵啐掉烟头,从舱底拖出两箱手榴弹:\"跟他们拼了!老子这条命早卖给杜先生了!\"

日军第一波冲锋在百米外展开,重机枪子弹打在钢板上迸出火花。杜志远看见\"永泰号\"的桅杆轰然倒塌,帆布砸在货舱上,药箱的木板裂开,白色药粉随硝烟扬起。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武汉码头, wounded soldiers 抓着他的手说\"杜先生,药...药...\"的场景,指甲在他手腕上掐出的血痕至今未褪。

\"把煤油泼到甲板上!\"他嘶吼着接过王贵递来的步枪,\"老周!带小火轮去撞敌艇!\"三艘改装过的小火轮吐着黑烟冲向前,船首绑着的炸药包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日军显然没料到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两艘快艇慌忙转向,却被江心暗礁刮破船底。

爆炸掀起的气浪将杜志远掀倒在缆绳堆里,耳朵暂时失聪。他摇晃着起身,看见\"致远号\"的锅炉舱正在冒黑烟,轮机长小李浑身是血地爬出来:\"杜先生,锅炉撑不住了!\"话音未落,舱内传来金属爆裂声,滚烫的蒸汽从门缝喷出,小李的后背瞬间泛起血泡。

杜志远扯下领带塞进小李嘴里,拖着他躲到救生艇后。日军快艇趁机逼近,探照灯锁定了正在倾斜的\"永泰号\"。他突然看见货舱里有个晃动的身影——是舱管员老张,正抱着最后两箱磺胺粉往救生筏上爬。

\"回来!\"他的吼声被炮声吞没。老张抬头望来,布满老茧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突然转身将药箱推回即将沉没的货舱,自己纵身跃入江水。杜志远眼睁睁看着老人在漩涡中浮沉,最后伸出的手中还攥着半片药箱木板。

\"全速前进!\"他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瞄准敌艇探照灯打!\"不知何时聚拢的江雾突然浓了几分,这是老天给的最后机会。杜志远抓起信号枪,对着江心连发三枚绿色信号弹——那是让埋伏在芦苇荡的游击队开火的暗号。

果然,西岸芦苇丛中响起密集的机枪声,日军快艇不得不分出两艘应对。杜志远趁机带领剩余三艘货船冲向封锁线,船首的破冰角撞开浮在江面的水雷,激起的水柱差点将甲板上的船员扫落。

最危险的时刻出现在穿过江心浅滩时。\"致远号\"的螺旋桨突然被渔网缠住,船速骤降。日军快艇趁机逼近,探照灯照亮了杜志远沾满油污的脸。他看见对方甲板上站着个戴白手套的军官,望远镜的反光闪过——是熟人,东京商船学校的学弟,如今成了日军运输舰的舰长。

\"志远君,何必送死呢?\"扩音器里传来日语喊话,带着名古屋口音的乡音,\"大东亚共荣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话未说完,杜志远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擦过对方帽檐。他摸出怀表,指针指向21:05——前线医院的手术灯应该亮起来了,伤员们在等这些药。

\"砍断缆绳!\"他抄起消防斧劈向缠住螺旋桨的渔网,咸腥的江水灌进领口。轮机舱传来最后一声闷响,锅炉彻底炸裂,热浪将他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舱壁上。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老周的船正撞向最后一艘敌艇,两船同时爆炸的火光映红了江面。

当杜志远在黎明前醒来时,\"致远号\"已漂进浅滩,船身倾斜30度,货舱进水到膝盖。他踉跄着爬向货舱,看见剩下的药箱用防水布裹着,被死死绑在桅杆上——是船员们用身体挡住了弹雨。

江面上漂浮着十余具尸体,有日军的,更多的是他的弟兄。小李的尸体卡在破舷窗里,手里还攥着半颗手榴弹;王贵趴在舵轮旁,额头抵着刻有\"精忠报国\"的木牌,那是他上船时自带的护身符。

晨光中,远处传来马达声。杜志远握紧手枪,却看见船头挂着红十字旗的小艇驶来——是重庆派来的接应船。他摸了摸怀表,表盖凹了道深深的弹痕,但指针仍在跳动。当第一箱磺胺粉被搬上小艇时,他突然听见西岸传来零落的枪声,隐约看见一艘挂着膏药旗的小艇顺流而下,船尾有人对着他的方向举起望远镜。

那身影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是陈其业,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口别着枚刺眼的樱花徽章。两船相隔不过百米,却像隔着整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杜志远摸了摸腰间的枪,最终松开了手——此刻,药箱比私人恩怨更重要。

小艇驶离时,他回头望向逐渐沉没的\"致远号\",船舷上\"还我河山\"的漆字已被战火熏黑,但笔画依然清晰。江风吹来,带着硝烟与江水的腥甜,远处传来隐约的号声,那是前线军队的起床号,也是新一天的开始。

这一仗,船队损失了七艘货船,四十二名船员永远留在了江底。但当首批磺胺粉送达第五战区医院时,正在给伤员做手术的林医生哭着对通讯员说:\"告诉杜先生,他送来的不是药,是几百条汉子的命啊...\"

而在上海霞飞路的日式料理店里,陈其业捏碎了手中的威士忌杯,听着下属汇报江战结果。玻璃碎片扎进掌心,他却感觉不到痛——那个曾经和他在东京上野公园赏樱的杜志远,那个总说\"实业救国\"的书呆子,如今真的成了他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窗外,黄浦江面倒映着日军军舰的影子,汽笛声中,陈其业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两人在吴淞口看日出时的约定:\"将来我们的船队,要让长江上全是中国旗。\"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密电码本,上面记着下一次日军围剿船队的计划。指腹划过纸页,他忽然分不清,手心的湿意是血,还是泪。

江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在滔滔江水上洒下一片碎金。杜志远站在接应船船头,望着渐渐消失的战场,心中默念着每个死去船员的名字。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更多的血路等着他去闯,但只要药箱还在,船队还在,中国人的骨头,就永远不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