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成功的欢呼声犹在耳畔,却被秦海急报带来的冰冷寒意瞬间冻结。鹿玖步履如风,脸色沉凝地快步走向李如玉的书房,手中紧握的手机仿佛还残留着那条挑衅信息的冰冷触感。
他甚至来不及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书房内,李如玉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阳光洒在她身上,却仿佛无法驱散她周身那层无形的、因静修而愈发沉凝的气场。听到急促的开门声,她缓缓转过身,清冷的眸光落在鹿玖异常难看的脸上。
“何事惊慌?”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影蛛’被劫走了!”鹿玖言简意赅,声音压抑着愤怒和后怕,“十分钟前,医疗点遇袭,对方使用了类似精神干扰的手段,守卫瞬间失去反抗能力,杀了我们两个人,目标明确地抢走了‘影蛛’!秦海他们只找到一辆被遗弃的空车!”
他快步上前,将手机上的那条加密信息展示给她看——“游戏才刚刚开始。这份‘礼物’,喜欢吗?——先知”。
李如玉的目光扫过那行字,脸上并无太大波澜,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瞬间凝结起万年寒冰,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冰冷而危险,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书房内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好,很好。”她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看来朕还是太过仁慈,让他以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帝威。”
她没有质疑消息的真伪,也没有惊慌失措,第一时间便接受了这最坏的结果,并迅速将情绪转化为冰冷的愤怒和决断。
“对方手段诡异,能瞬间瓦解守卫意志,‘守神’一号刚刚完成测试,或许……”鹿玖急切地说道。
“装备要加快,但远水难救近火。”李如玉打断他,走到书桌前,指尖快速在加密平板上操作着,调出城市地图和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列表,“‘影蛛’重伤未愈,对方劫走他,无非两个目的:灭口,或榨取最后价值后灭口。无论哪种,他们都不会在城内久留,必然急于将其转移出城!”
她的分析冷静得残酷,思维高速运转。
“立刻令秦海,动用所有‘影子’,封锁所有出城要道,尤其是通往港口、机场及边境的方向!严查所有车辆,特别是医疗车和冷藏车!通知相关部门,以最高级别反恐演习名义配合,不惜一切代价,延缓他们出城的速度!”
“是!”鹿玖立刻通过加密通讯传达指令。
“另外,”李如玉抬起眼,眸光如刀,“对方能精准找到医疗点,并能用精神手段瞬间制伏守卫,对内情极为熟悉,且能力诡异。排查内部,尤其是能接触到医疗点信息和负责安保人员调度的人,看看是否有被渗透或控制的迹象。要快,要隐秘!”
“明白!”鹿玖心头一凛,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内鬼,永远是最大的隐患。
指令一条条发出,如同精密机器的齿轮开始高速运转。书房内的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出冰来。
鹿玖看着李如玉那冰冷侧脸和飞速操作的指尖,能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那汹涌的怒意和巨大的压力。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放缓了些:“娘娘,您刚恢复,不宜过度劳神,这些事交给我和秦海……”
李如玉操作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没有抬头,只是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那冰冷的杀意似乎收敛了一丝,语气却依旧不容置疑:“朕无碍。此獠已触及底线,朕需亲自将其揪出,碾碎。”
但说完这句,她沉默了片刻,补充了一句,声音低了一些:“……你去盯着内部排查,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
这看似是命令,却是一种沉甸甸的信任,更是……一种变相的依靠。她需要集中精力应对外部更大的风暴,而将内部这最敏感、也可能最伤元气的任务,交给了她最信任的他。
鹿玖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被信任的沉重,也有为她分忧的决心。他用力点头:“好!我一定把那只老鼠揪出来!”
他转身欲走,想去立刻执行任务。
“鹿玖。”李如玉忽然叫住他。
鹿玖回头。
李如玉已经重新看向地图屏幕,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有些冷硬,声音却清晰地传来:“一切小心。对方手段阴毒,防不胜防。”
一句简短的叮嘱,在此刻严峻的形势下,却显得格外不同。不再是上司对下属的命令,而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关切。
鹿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重重点头:“您也是!”
他快步离开书房,开始紧张的内部排查工作。而李如玉则继续坐镇中枢,如同最冷静的棋手,调动着各方资源,编织着一张巨大的搜捕网,与那隐藏在暗处的“先知”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时间在高度紧张中一分一秒流逝。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乌云,隐隐有雷声滚动,一场暴雨似乎即将来临。
鹿玖的排查工作进行得异常艰难且令人心惊。他能接触到的权限范围内,初步筛查就发现了几个可疑的访问记录和通讯异常点,都指向中下层管理人员。每一条线索都可能牵扯出更深的问题,但他行动必须极其小心,以免打草惊蛇,引发内部恐慌。
而秦海那边传来的消息更是令人焦灼——各个出城要道排查并未发现明显异常,对方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影子”们正在扩大搜索范围,但效率越来越低。
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弥漫在“磐石”的每一个角落。
傍晚时分,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敲打着窗户,外面天地间一片混沌昏暗。
鹿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从一堆数据报告中抬起头,心中充满了挫败感和焦虑。内鬼的线索似乎进入了死胡同,而“影蛛”和“先知”依旧杳无音信。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暴雨模糊的城市,心情如同这天气一般阴沉。他忍不住担心起书房里的李如玉,她独自承受着最大的压力,旧伤未愈,又经此变故……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书房内线加密通讯的短讯,只有两个字:
【过来。】
鹿玖心中一紧,立刻起身快步走向书房。难道有进展了?还是……她身体又不舒服了?
推开书房门,里面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李如玉并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站在昏暗的光影里,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狂暴的雨幕。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和……疲惫。
听到开门声,她并没有回头。
“娘娘?”鹿玖小心地关上门,轻声唤道。
“……城外三十里,废弃的虹湾货运码头。”李如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和冰冷的确定,“他们在那里。准备进行转移。”
鹿玖一惊:“怎么确定的?”
“直觉。以及……他们对‘源质’能量的运用,再如何遮掩,总会留下极细微的痕迹。大规模的精神干扰之后,这种痕迹短时间内在特定环境下会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李如玉缓缓转过身,灯光下,她的脸色比下午更加苍白,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倦色,显然为了锁定这个位置,她付出了极大的心力,甚至可能再次动用了某种秘法。
“朕已令‘影卫’秘密包围那片区域。但对方必有准备,强攻恐伤亡巨大,且易让其再次逃脱。”她的目光落在鹿玖身上,那眼神复杂而凝重,“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一击必中,并能应对那种精神干扰的计划。”
她的目光里,带着征询,带着……将他视为并肩作战伙伴的信任。
鹿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承载了太多压力的眼睛,心中所有的焦虑和挫败瞬间化为了无比坚定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迎着她的目光,沉声道:“‘守神’一号原型机还有两套备用!我可以带队!我的‘磐石泽意’对精神攻击抗性最高,由我正面切入最为合适!”
李如玉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无畏惧的坚定和那不容置疑的担当。她没有立刻同意,而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很危险。”
“我知道。”鹿玖点头,眼神灼灼,“但这是最好的办法。您需要坐镇指挥,不能轻易涉险。而我,是最好的刀。”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窗外雷声轰鸣,雨势更疾。
李如玉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入心底。良久,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好。”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两枚造型奇特的“守神”一号原型机核心组件,亲手将其中的一枚递给鹿玖。她的指尖冰凉,在与鹿玖手指接触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活着回来。”她的声音很低,几乎被雨声淹没,却清晰地钻入鹿玖的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鹿玖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组件,紧紧握在手心,仿佛能感受到她指尖残留的冰凉和那份沉重的嘱托。他看着她,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放心吧。我还等着回来给您做红烧排骨呢。”
说完,他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身影迅速融入门外的黑暗中。
李如玉独自站在昏暗的书房里,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和窗外狂暴的风雨声,缓缓握紧了手中另一枚“守神”组件,那冰冷的材质似乎也无法驱散她心中那骤然涌起的、陌生的担忧和悸动。
锚已抛出,利刃出鞘。这场暴雨中的围猎,结局未知。但有些情感的纽带,却在危机的催化下,变得更加清晰而坚韧。